谭家两兄弟站在那里,明眼人就能看出谁是那个平日里算计多,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谭光耀大喊大叫,见到谭大太太就示弱地跪在地上,一副诚心悔过的模样,他这样无非是怕谭大太太对他太过失望,不去理会他的生死,人到了紧要关头,心中那些腌臜全都表露无遗。
不过谭光耀倒真是伤得很重,鲜血浸透了他身上的衣服,还有血不停地从伤口里涌出来,常娘子已经上前去为他止血包扎伤口。
“让他受了些苦头,”雷叔上前将塔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徐清欢,“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说实话。”
徐清欢点点头,看向谭光文。
“谭二爷没有受伤,”雷叔道,“至少在我眼皮底下,我不能让他死。”
谭家私运之事谁都脱不了关系,谭大太太和谭光文在此之前定然多多少少知晓些内情,要对他们如何论罪那是府衙的事,就眼前的情形来看,谭光文并不是个坏人。
雷叔找到谭光文的藏身处之后,告诉谭光文如今的情形,谭光文知道谭光耀带人跟上来,必然是要对他动手,既然如此他也不肯离开佛塔,想要借这最后一次机会劝说谭光耀,期望谭光耀因此醒悟。
佛塔内十分狭窄,并不能容身太多人,雷叔有把握能够掌控全局,所以就在紧要关头果断出手将谭家兄弟救下,可算的再精准也可能会出差错,如果谭光耀不给谭光文说话的机会,上来就取谭光文的性命,雷叔也可能会束手无策。
谭光文愿意拼命一搏,是一心一意想要为谭家争取最后的机会。
谭大太太如今也算明白了谭光文的苦心,眼泪不禁落下来:“你这个傻孩子……”后面的话她却说不出。
“母亲,”谭光文道,“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谭大太太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也想明白了,我会将知晓的事都说出来。”两个儿子都是这般模样,她还怕些什么,方才上东山时她想及从前的一切,那时家中并不算富裕,日子过的却十分安心,后来走私运赚了些银钱,表面上风光了许多,背着人时难免会担惊受怕。
“都怪我,”谭大太太哽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
常娘子将谭光耀的伤处置好,顺天府衙差才将一干案犯押送去顺天府。
宋成暄眼看着少女带着人向山下走去,微微眯起了眼睛,最近他察觉到徐清欢总会多多少少影响到他的心境。
昨日见到安义侯之后,多年前家破人亡的情景浮现在他脑海中,撕心裂肺之痛如在昨日。
他没有向安义侯质问当年的情形,也没有对其拔剑相向,已经算是十分克制,让他与安义侯一起谋事,那是绝不可能的,安义侯会在朝堂上做什么,他也不会关心。
至于徐清欢,他已经告诉她孙家账目最后的秘密是私运硝石……就算是联手查案,他也已经做的足够多。
接下来,他不方便再出面,只等整桩案子被揭开。
朝廷想要查清张家私运案,就要弄清与张家买卖硝石的人到底是谁,京中的大人们对海盗和倭人自然不了解,他这个泉州水师的人在京,不管谁审案都会将他召去询问。
一切顺理成章走上正轨,接下来他和徐清欢彼此之间也就没有了再联手的必要。
昨晚,他站在窗边看着徐清欢默默地跟着安义侯离开。
在他和安义侯说话的时候,徐清欢从始到终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他对安义侯的态度很明显,徐清欢会以此为依据,进一步猜到他的身份,而她应该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
聪明人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徐清欢应该知道此时此刻尽可能地远离他,因为他随时都可能会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向安义侯府报复……
而他也应该如此,让一切按原本谋划的进行,不应该被任何人和事左右决定。
他已经有了决定,当晚徐清欢从家中离开,他们以后不会再见面,至少不可能再联手查案。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却去而复返。
她自然没想到他会站在院子里,她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的神情,不过她还是走过来仰起头与他对视,然后感激地说出:“谢谢你。”
很可笑的三个字。
谢他什么?没有向安义侯复仇吗?
他沉着脸看她,她不躲不避地凝视,并不害怕,也并不遮掩,表面上明明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却有着寻常人难见的勇气。
雨水打湿了她的脸颊,他鬼使神差地他抬起了手,擦掉她脸上那冰冷的雨水。
她诧异地向后退了几步,而他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于是转身走进了屋中。
第二天听说她来东山,不知要夸赞她胆大还是莽撞。
张家手里都是些什么人,她这样作为无疑以自身为饵,案子到了这一步,他不愿意再节外生枝,于是吩咐护卫一起来到东山。
顺利抓到谭家兄弟,这下任凭张玉琮再有本事,也无法让张家就此置身事外。
山下徐家的马车等在那里,凤雏上前服侍徐清欢上车,徐清欢转身看向宋成暄,阳光之下,他虽然穿着一身短褐却也是那么的显眼,方才张家人也是慌乱到了极点,才没有注意到宋成暄的存在。
“你欠我的。”
宋成暄从她身边经过,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徐清欢微怔。
宋成暄的意思是,他帮她抓住了张家下人这件事吧!的确如果没有宋成暄在,一切不会这样的顺利。
这桩案子他出的力,比她……好像是多一些。
不过,这个欠又是什么意思?既然说了欠,那必然有一日是要她还。
徐清欢低声道:“宋大人哪日需要我帮忙,我必然也会尽全力。”
宋成暄没有说什么,身姿笔挺地从她面前离开。
看着宋成暄毫不在意的模样,徐清欢舒了一口气,也许是她想多了,以他那倨傲的性子,绝不会来她面前要回这份人情债。
……
朝堂上,顺天府衙门匆匆递上了一本急奏。
年轻的皇帝看着奏本微微皱起了眉头。
朝臣们纷纷对视。
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啪”地一声,奏折被丢在了张玉琮脚下,皇帝扬起凤眼冷冷地道:“张爱卿不如将奏本上的内容讲给众卿们听一听。”
……………………
欠的是什么债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