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授对不起。”梁灵言红着眼睛垂手站在一旁。

“刚刚发生了什么？”林越之抱着再次陷入沉睡的小姑娘，王姨在一旁拿着沾过温水的毛巾给她擦洗身子，小姑娘死死拽着结婚协议，纸张都已破了几个口子，她也不曾松手。

“刚刚到时间换药了，伤口部分化脓发生粘连，只能用双氧水一点点洗开，我知道这很疼很痒很难受，可是我没想到她自己用手直接撕开了纱布，带下来些皮下组织，疼得厉害就抽了起来，甚至失禁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考虑周到。”乔之尔在一旁狠狠地揉着眉心，那个小朋友的资料自己大致也听自家大哥说了些。堪称劣迹斑斑，不知道林越之怎么想的，不过小朋友死死拽着结婚协议的样子，真的让人心脏揪疼。

“很疼吧？”不知道是在问谁，小姑娘在怀里睡得结实，旁的人也无法知晓。

林越之后悔，后悔没有看时间，光顾着看乔之达递来的资料，也后悔没有刚刚陪在小姑娘身边。她受伤的时候是有多绝望啊，被她父亲那样折腾的时候她有多恐惧，狠心亲手撕开粘连的纱布的时候又该是何等的无助。

走廊

“你怎么想。”乔之尔随意地靠在栏杆上，看着小心翼翼合上门的林越之，不禁有些好笑，这要是回到两个月前跟林越之说两个月后的今天你会为了一个这样的女孩子牵肠挂肚，大概只会得到一个熟悉的挑眉。谁信呢？

“知道了？”关好门的深情男子回过头，刚还在怀念从前的乔二少爷就得到了一个熟悉的挑眉，直接失笑。于是乔二少爷又得到了林越之递过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嗯。”乔二少爷转过身，手肘支在栏杆上。

“你想和我说什么？”

“别丢下她。”乔之尔深深地看了林越之一眼。

“？？？？？”连日来的疲惫让林越之的大脑有些转不过弯。

“怎么了？”乔之尔看见眼前人有些呆愣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人啊果然是不经老，这才稍微过了三十岁的坎，熬了这么几天就有些心力交瘁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不劝我？”林越之忽然好像感知了什么，是自己猜的那样？

“难道你和我想的不一样？”乔之尔转过头，看着林越之微微抿起的嘴，忽然松了一口气。

聪明如林越之怎会不知这句话的意思，乔之尔的表情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二十多年的感情和亲兄弟也没两样，亲兄弟都不一定有这两人了解对方，停车场那晚乔之尔眼底的光自己看得分明，一闪而过，林越之不太确定那是看见了猎物的兴奋还是真心喜欢的高兴，就算是后者，乔之尔也做不出来抢人的事情。小姑娘这么招人，怎么会需要倒追？

“资料是你家查到的，不会有偏差，唯一可能的偏差，是在叙述者的身上。”

“人言可畏。不容易。”

“小姑娘看得开，我不担心，我担心有心人利用。”

“那协议？”

“协议小姑娘宝贝得很，就当给她一个保障，先签着，也好应付老爷子。如果以后有什么变数，我倒是无所谓，小姑娘还年轻，以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你林越之也有今天？”乔之尔挑眉，这可不像是林越之说的话啊。

“这人总得有点软肋吧。”林越之的耳朵悄悄地泛了红，乔之尔没客气，直接笑了出来。

“你家老头子可要愁死咯！”林家老爷子当年很是不满林越之没有照他的安排选读商科而是选了学医，至今仍耿耿于怀。要不是林家太后娘娘一番批斗，林家老爷子怕是要关林越之紧闭了。虽然关也关不住，林越之有的是方法走人，但是林老爷子的雷霆手段可是人尽皆知，关禁闭事小，他有的是办法撤了林越之的学位。

林家老爷子其人说来神奇，最是不信奉感情，当初娶妻也是本着娶妻娶贤，按父母之命娶了一个当时还在就读研究生的林母，后来倒也是伉俪情深，模范夫妻。在他的观念里，男子当以事业为重，以家庭为重，成家立业必当门当户对相互扶持，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这么多年也只有林母受的了林家老爷子的怪脾气，林越之像母亲多些，温和淡漠，对感情一事亦更相信缘分。

“如果没有遇到小姑娘，我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过个三两年，回去接手林家，再寻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结婚生子，像我父母那样过着举案齐眉的日子。”林越之顿了顿，“可是遇到了也对上眼了，你再叫我去过那样的生活，我就舍不得了。”

“林越之，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忽然发现只有离小姑娘远远的才能护她周全，你会怎么做？”

“乔之尔，你了解我的，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林越之站得笔直，像是在宣誓一样对着乔之尔说道，“还记得刚刚我说的么，再过个三两年，我还是会回去接手林家。既然老天安排胡一一现在来了，那我可以现在就开始着手了。”

乔之尔有些怔忡，林越之最讨厌这些尔虞我诈，却愿意为了一个小姑娘做到如此地步。说他慈悲他又偏偏冷血至及，选择当一个医生救死扶伤，后来在那场算不上事故的事故里也见他颓废了好些时日甚至他放弃了医生，选择了当老师；可若与他谈论生死，他却只道生死有命无甚可惜，救不到的人便是缘分到了头。也许深入骨子的慈悲，是伴着冷漠的血长大的，所以如此矛盾，又如此致命地诱惑。

乔之尔张了张嘴，没再说话，他好像想问什么，话到了嘴边还是打了个转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