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之无奈,握了握拳头,只能在客厅等待客人,林越之第一次对礼数感到厌恶至极。
来人有些出乎意料。
“嗨,我的人间。”秋水剪瞳,唇红齿白,东方女子的长相,欧洲女人的优雅。
“你怎么回来了?”心里记挂着小姑娘,心头也只涌起一刹的诧异和遗憾。
“我的人间,怎么变得这么生疏?”女子原本扬起的嘴角微僵,很快又恢复如常。
“苏子。”林越之皱眉。
“我说过的,你是我的人间。就像你说的,我是你的瑶池。”所以我的人间,怎么可以有别的人占据了呢?所以我下凡了,你又为什么问我为什么呢?本就是我的不是么?
“苏子,过去就过去了。”林越之牵挂着小姑娘,并不想纠缠于这些,当年的事在发生之后已经说得一清二楚了,时隔五年,毫无意义。
“林伯伯,林伯母。”苏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同从楼上走下来的人打了个招呼,也注意到林越之松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苏子来了啊!”一身暗红祥云唐装的林家家主和一身深蓝色立领旗袍的温婉女子从楼上走下来,听见招呼也笑弯了眉眼,看上去也有几分慈祥,又有些奇怪怎么只有任苏子一个人,“老任呢?”
“林伯伯、林伯母,父亲从老宅同母亲一道过来,我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都好久没有见过越之哥哥了!”在长辈面前该做什么样子任苏子心里有数,娇嗔又不失礼数的模样果真是讨喜。
“父亲、母亲,我有点事情,上楼打个电话。”林越之欠了欠身,再不抽身就没机会了。
“像什么话!”林父一喝,慈祥的脸上渗出几分阴沉,“苏子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你就这样把人丢下是不知礼数,让人看了笑话!”
“不要紧的林伯伯,越之哥哥一定是有工作上的事情,您这样他该怨我了。再说了,我陪您们说说悄悄话,才不要给他听到呢!”又是服软又是撒娇的哄得林启明很是开心,这才扬了扬手放林越之走。
林越之打过去的电话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却又听得管家来通知饭席已备好让下楼吃饭,只能匆匆忙忙给乔之尔发了几个语音消息。
一顿饭吃得林越之都快要消化不良了,如坐针毡,偏生旁边的人三不五时地同自己搭话,长辈间也客套暗示。
“越之哥哥,你看我爸爸又说我坏话!”一阵浓郁的玉兰花香气猛地袭来,林越之黯了暗眼眸,勉强压制住自己几欲呕吐的恶心感,笑了笑以做应付。
“越之哥哥,你是不是吃饱了呀?我们去放烟花吧?”女孩子缠着男人的手臂轻轻摇晃,神态娇憨,真像极了跟自己爱人撒娇的小孩子,如果男人的表情可以宠溺一点的话。
“去吧。去海边,越之你在那边不是有套别墅么?正好晚上可以在那边休息。”林启明满意的点点头,小姑娘这样才可爱,样貌好,不强势,任家和林家也算得上旗鼓相当,若不是当年任家居家移居欧洲,此时在S城与林家足以齐名。
“父亲,我同乔之尔他们有约。怕是放完烟花,不大方便。”林越之明白,不能直接拒绝,海边别墅倒不怕,有两套,只是哪怕不是胡一一住的那一套,自己也不想带任何一个女孩子回家,任苏子,尤其不行。
“林伯伯,我要是不回家,爸爸妈妈会生气的!”任苏子笑了笑,只当林越之怕被揭穿。以退为进,女人不能太笨不是,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你个丫头!说的什么话!我们不生气你还就不回了?也不怕让人笑话!没个女孩子样。”任母瞪了眼自己的女儿,一点都不矜持!
“好了啦!我跟越之哥哥先去放烟花啦!”任苏子悄悄吐了吐舌头,引得林父林母又是一阵笑声,自家父母好生生气。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出去呢!”任母没忍住伸手拍了下自己家女儿的头,嘴上一阵嫌弃。
林越之自己开车来的,任苏子索性上了他的车,吩咐家里的司机把烟花送到海边。
海浪声声,浪花朵朵,追逐着沙滩又相偕着嘻闹离去。
胡一一在堤坝上静静地坐着,不想带手机,自己费老半天劲挪出来的,到这里的时候即便是大冬天也满头大汗,迎着海风打了好几个喷嚏。
背后闪过一阵白光,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回了头,胡一一对数字向来敏感,是林越之的迈巴赫,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下来了两个人。
”越之哥哥!快!”女孩子把高跟鞋提在手上,蹦蹦跳跳地在沙滩上转圈,真像月光下的小鹿啊。
胡一一知道自己应该走开,可她还是贪心地坐着。海风也不那么温柔了,裹狭着鹿鸣化成冰刀刮过自己的脸上,插进心里。
“越之哥哥!我妈说我是泼出去的水!她也不怕把我泼海里收不回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越之哥哥!快看!烟花!好美啊!”
火树银花,刹那天堂。
“越之哥哥!我的人间!我回来了!”
烟火人间,佳人在旁,良辰美景。
“越之哥哥!!”
隔着烟花,胡一一对上了那双如墨的眼眸,眼波震荡,不复沉稳。她的浮木,是别人的人间啊。
第一次见面时他把她领回家,便利店门口的灯光朝洒在他身上,温暖而安稳;第二次见面时自己狼狈不堪,医院白炽灯洒在他身上,坚定而安全;这一次见面月光洒在他身上,冰冷而无情。
胡一一扬起微笑,隔了那么远,却还是感觉到那双眼里的怒气和狼狈。
有什么生气的呢?就因为自己没有乖乖听他的吩咐呆在家里,甚至王姨不在也懂事地没有告诉他么?还是因为自己撞破了他和他的人间年三十的夜晚一起在海边放烟花呢?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按照合同里要求的那样装作不认识、回避,而是在这里看完了一整场烟花呢?还是因为自己打扰了那场属于他的人间的盛宴呢?
胡一一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己接受了的事情,此刻怎么就如此不堪一击又不甘心呢?海风刮得太狠了吧,连带着海水都刮到自己脸上了。要不然,那咸咸的又有些苦涩的液体是什么?
身后又有车灯闪过,车灯打在自己背后,胡一一终于清楚地看清了那回到人间的小神鹿的模样。唇红齿白,秋水剪瞳,东方美人。
身子骤然一轻,胡一一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