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冰冷的大殿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大殿两侧站着数不清的各级别的散仙，他们都看着她，指指点点，嘈杂的议论避无可避的冲撞她的耳膜。

“身为广寒宫的弟子，竟然是这副做派，我都替她害臊死了。”

“就是，居然恬不知耻的把红线串在霁华帝君和她自己手上，霁华帝君也是她能肖想的，自不量力！”

······

“月老的脸都给她丢尽了!”

她的身形一颤，几乎就要倒下去。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在眼框里面打转。她拼命咬着牙关，不让眼泪流出来。

师傅最喜清净，素来只守在广寒宫中的桂树下，掌控着人世间的姻缘。如今她惹下此等祸事，师傅肯定要厌恶她了。

好像一直以来的信念突然被抽走，她直觉一阵酸软无力，就要倒下去。

“月兮。”

像微风轻抚琴弦发出的悦耳音符，轻轻柔柔的传进她的耳朵。

月兮猛地抬头，不远处，一身素衣的男子穿过人海，缓缓向她走来。

周边的女仙都噤了声，男仙们的议论声也逐渐平寂下来。

月兮从未见过比她师傅更优雅入画的男子，无论是飞升上仙之前还是之后。就好比此刻，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而这力量，也感染到了月兮。

短短的距离，他却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月言卿清澈的眼睛微笑着，带着巨大的能量，修复了月兮即将崩溃的脆弱心脏。他站定在月兮面前，俯身看她。

“师傅······”月兮哽咽，“徒儿不孝，给你丢脸了。”

月言卿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珠。“莫怕，为师护你。”

月兮看着师傅坚定的双眼，一直攥紧着的拳头终于散开，纤细的指尖血迹点点，竟是生生掐破了皮。

玉帝和王母在大殿最上方落座，玉帝的目光凌厉的扫过大殿中央的女子，再看到边上不动声色却微微侧身挡住他视线的月言卿，只觉一阵心绞痛，大手用力拍在玉案上，怒声道：“月言卿！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徒儿！霁华是千古战神，连我这个玉帝都要敬三分，她也敢招惹？真是笑话！今日，我非好好惩治她不可！”

月言卿不动声色，似乎没有要维护的意思。月兮深吸一口气，以头磕地，缓声道：“此事乃小仙一人所为，是小仙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她咬咬牙，颤抖着开口，“才会妄想和霁华帝君牵红线，小仙甘愿受罚！”

玉帝这厢刚要裁决，月言卿突然开口：“陛下，月兮是我徒儿，她犯下如此错事，罚是要罚，然······”

他从广袖中取出一令牌，玉帝老儿看的眼睛都直了。月言卿继续道：“此令牌乃陛下昔日赐予我，许我一个承诺。如今，我取出这令牌，望陛下对月兮从轻发落。”

玉帝气的直哆嗦，这个月言卿！为了这徒儿，竟然连令牌都拿出来了，他当这令牌是什么！好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王母的手轻轻覆在玉帝手上，带着安抚的力量。她与玉帝的视线相会，见玉帝无奈的点了点头，便转头看向大殿中央的两人：

“广寒宫弟子月兮，今犯下大错，然看在其师承月老的份上，可从轻发落。便将月兮贬下凡尘，须成就九百九十九桩姻缘以将功赎罪，缺一不可，事成之后方可回归天庭继续修炼。”

王母挥手带起一道白光，笼罩住了月兮。一股巨大的失重感传来。月兮双眼紧闭，耳边是疾风划过的鸣响，凄厉而嘹亮。发丝杂乱的拍打在因失血而惨白的脸上，很疼。

昏迷的最后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两个人影。

一个素净寡淡，一个黑袍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