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痕的眸子闪烁着玩味的光芒,像一只慵懒的老猫,终于找到了一只暂时能从它掌中逃离的老鼠。
不过,也只是暂时而已。
酒过十几轮,苏颜青不知何时挪到了傅子痕身边,用手搭着他宽厚的肩膀,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迷离的水雾:
“傅公子,今日一见,方知知己难求。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你的爽快!来,这一杯我代表雅花阁敬你,感谢你的到来,蓬荜生辉!”
……
傅子痕眼睛斜也不斜,修长的手稳稳的端着瓷杯,脸上的笑容得体,既不会让人觉得他冷漠,也不会让人觉得他过于热情:
“月公子言重了。所谓知己难求,不过是因为月公子素来深居浅出,若是如我等一般常年在外抛头露面,不知有多少文人志士愿意与你成为至交。来,这一杯,敬月公子未来的知己们!”
……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落下风头。台下众人从一开始的唏嘘诧异,到后来的目瞪口呆,竟变得一片鸦雀无声,纷纷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两人身上。
数不清的酒罐倒在两人的衣袍下,好不畅快,好不尽兴。
当然,这畅快尽兴只是对于傅子痕而言。
苏颜青虽仍正襟危坐,口上功夫也还利落,没吃了亏去,实际上她早已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昔日在广寒宫,每每陪师傅饮酒,总是她不胜酒力醉的早,却又不愿扫了师父的兴致,便顽强的端坐着,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意,看着师傅喝。月言卿见她这幅呆萌的样子,总不禁失笑,她见师傅笑,自己也傻笑的更开心了。
苏颜青用力眯了眯眼,也只能看见身边一个朦胧的轮廓。苏颜青一时有些恍惚,熟稔的掐出一脸微笑。那最为纯真的笑意被面具阻挡,外人只能看见那张娇艳欲滴的唇向上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一时都有些发痒,暗自嘀咕,这位月公子,必定姿色不凡。
察觉到自己的身板似乎摇摇欲坠,于是苏颜青把背挺的更加直了。
傅子痕一杯饮尽,察觉到她这一小动作,心下了然。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和着酒气,从边上的躯体上袅袅飘来。他不禁凝神向边上那人看去,只见银白色的面具下,白皙如莹玉的肌肤变成了淡淡的红色,仿佛用上好的丹青描摹其上,引人窥探其中的玄机与奥秘。
苏颜青的嘴不自觉的微微撅起,她心下暗恼,这人酒量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到现在仍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还不知能再喝多少。料到自己撑不了太久,不待傅子痕再加满,直接豪爽的拎起一罐未开封的酒罐,倏地站起,强忍着腹中翻江倒海的抽搐,慢条斯理道:
“傅公子,这杯子喝的不过瘾,我们雅花阁可不能让客人败兴而归,叫他人笑话了去。”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
傅子痕的心蓦地漏了一拍。在台下众人的欢呼声中潇洒的拎着酒罐站起,爽快的拔开塞头,和苏颜青相视一笑,双双举起酒罐,仰头开喝。
台下,萧逸远远看着两人的举动,忍不住犯嘀咕:怎么莫名有一种洞房交杯酒的既视感…
傅子痕仰头喝着酒,视线却游离到了苏颜青的身上。他看见她站在他身边,宽大的袍子掩盖住不盈一握的细腰,也不知道这么瘦小的身体,是怎么把赫赫有名的雅花阁给扛起来的。
突然有点心疼。
他又想起了家里那只猫。它要是被惹到了,十天半个月都不愿意搭理人。
那就,哄哄她?
傅少爷尚未来得及仔细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的手猛地一松,酒罐跌落在地。一时间,琼浆和瓷片四处迸溅,浸湿了两人的衣袍。
苏颜青停下动作,看着地上的狼藉,有些愣怔。
傅子痕邪魅一笑,拱手抱拳道:“月公子好酒量,在下认输。今日这赌局,你赢了。”
直到台下热烈的掌声响起,苏颜青才缓过神来,她赢了。
一抹放松的笑容爬上她的嘴角,苏颜青亦抱拳回敬:“傅公子承让承让了。”面具下的笑却是怎么都掩不住,愉悦的情绪满溢出来,同样感染到了她身边的傅子痕。
“月公子真乃酒中豪杰,在下输的心甘情愿,实在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