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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同在60

关于刘大夫林雨桐当然是查过的。

生前的一切,都细细的查过。她是当当年的援藏医护人员早年就离异了。原因是无法生育。一个妇科的大夫无法生育这着实无奈的很。离婚后在藏区一呆就是十多年,每日里骑着马穿行于牧区的各个村落这一坚持就是十年。最后因为一次雪灾后赶往灾区救人途中掉落深坑被雪掩埋找到的时候冻伤严重双腿机能已经失去了。这才从藏区回来在京城做的截肢手术。后来等身体恢复了又坐在轮椅上坚持工作。八零年的时候有过一次有感地震,当时医院人多,慌慌张张的都往出跑。她急着去看一个被医护人员捡回来的弃婴想带孩子出去。谁知道好不容易推着轮椅过去了刚好窗户上的玻璃被震下来,婴儿床就放在窗户边上,她扑过去抱了孩子用身体挡了玻璃结果是孩子活了,她死了。

现如今,她也确实是没什么家人了。父母去世了,只一个妹妹还没在西平。前夫再婚了儿女双全她就是一个人。

可此时站在墓碑前,倒也不觉得荒凉。当年救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那孩子被医院的另外一对医生夫妻收养,他们是刘大夫的朋友。收养了这个孩子,从小告诉她有个人曾经为了她失去了宝贵的生命。每年,都带孩子过来。等孩子过了十八岁,每月这个孩子都过来。墓碑前,摆着两盆菊花,已经有了打花苞的趋势了。

不管怎么说,看到这些,总叫人心里舒服了一点。

给刘大夫上了一炷香,这才转脸看东边那个墓。她走过去,坐到墓前的台阶上,从包里摸出一瓶酒来,拔出酒塞子倒了一杯出来,“大叔,我今儿才知道你住这儿。踅摸来这么好的酒想给你送去吧,不见人!打听了打听,才知道您住这儿。这儿好啊,清净,这酒我敬您三杯?”

说着,将那杯酒就直接撒在地上。

一散开,酒味更大。

林雨桐在自说自话:“这第二杯酒,我祝您长命百岁……”

“百岁啥百岁!”话没说完,手里的杯子就被人抢了,然后喝的滋溜一声,“你这丫头,倒是贼。”

林雨桐扭过脸来,不是黄五又是谁?今儿倒没醉,不过眼神却迷离,跟刚睡醒似的。

“真不好意思,打搅您休息了?”她仰着头看她,脸上露出几分埋怨之色来,“师叔,您说您也真是的,自家人干嘛不早点相认呀。”

黄五轻哼一声:“都到家门口了,进去坐坐?”

呃?

行吧!

墓碑后面的石板轻轻一推就打开了,然后是下去的通道。

还别说,下面挺宽敞的,到底是盗墓出身的,给下面掏个洞这还真不叫事。进了里面,充电式的台式灯亮着,能看清里面的格局。不算大,但一个人住就不小了,得有二三十平。单人床旧沙发旧茶几这么一摆,其实还是空旷。一转脸,看见角落里那么些个的箱子……

林雨桐啧啧称奇:“师叔好本事。黄金原来是被人先下手了,牛!比程世明派回来的人可牛气多了。”

“年龄不大,说话倒是动听。”老于世故的样子半点不像是十八岁的姑娘。他指了指沙发,半点也不能拿她真当孩子,“坐!坐下说。”

林雨桐坐下,笑看黄五:“师叔,您现在是香饽饽,都急着找您呢。”

“找呗!”黄五轻嗤一声,“谁找到算谁有本事。”

“我都能找到,那您觉得别人会找不到吗?”林雨桐笑意收了,不由的轻叹一声,“要是早些年,科技没这么发达,我相信您,您说躲,那是真能躲。可现在呢?你出去看看去,满大街的监控,稍有不慎就被抓住了行踪。您说您躲的再彻底,可到底是个人呀!这吃喝拉撒的,不还得出去吗?所以啊师叔,您得小心了。”

这话黄五倒是没说反驳的话,只又倒了一杯酒,“其实叫我说,这一行没了也就没了。黄门……只剩下我这糟老头子一人了。收徒弟这事,那是想不开。如今不是以前,你说这还有多少大墓没动过?如果国家也不叫动了,也没处可动了。再往后,都提倡火葬了。到了了,也就是一人一个骨灰匣子。教了徒弟,要想叫徒弟靠手艺吃饭,那非得饿死。再说那陪葬品,如今是越来越不保值了。以前是金银珠宝瓷器,现在呢?什么机手机,这玩意搁里面要不了两月就用不成了。就这些东西都轮不到咱出手,有胆大的小偷紧跟着就取走了。你说这情况了……我还收啥徒弟?虽说这断了传承怪可惜的,好歹这也是一门手艺……可想想……还是不传的好……”

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这倒是出乎林雨桐的意料。

“没有黄门,五门就不全。”她看着他,紧跟着就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五门聚,改天意。没有了黄门,凑不齐五门,那这句话就真只是一句话了。要说狠,还是您狠。”

从根上给断了。

林雨桐面色复杂的看黄五:“黄门没有再传弟子的事您说了我才知道的。但是程世明他……只怕早就知道。唯一的变数就是您了,所以您……比我预想的处境还要危险。”

黄五抿了一口酒,嘿嘿的笑了笑,“若真是如此,那也只能说是天意。”他说着,就看林雨桐,“你师父将白衣传给你,可给你什么东西。”

东西?

什么东西?

“一本手札功法。师叔若是要……”她这话没说完,黄五就扔出一个黄灿灿的东西来,“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却太多。我到这份上了,要你的功法做什么。我那里还有一箱子,你要是要,都给你。”

“哪里?”林雨桐一边打量着手里的黄牌子,一边四下里看,“给我就给我,技多不压身。”

嘿!顺杆爬呀!

黄五指了指床下,“有空你自己来搬就是了。只要发誓不外传便是了。”

“我发誓。”林雨桐随口应着,瞧着就觉得敷衍的很。她那目光专注的落在这个牌子上,“这是黄门的信物?”

“对!”黄五将牌子又重新拿回来,“这东西也不是牌子那么简单。但这只有各门的掌门才能知道这里面更多的秘密……这个我便是想说也说不了,这玩意太玄乎,全看个人领悟。至于你们白门的牌子,我记得是一块莹白如玉的牌子……你到底是不是白衣,不是看你师父怎么说,而是看你有没有那个。当年程世明没有,牌子应该还在你师父身上。”

“哦!”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我还真算不上是白衣。那我黑四叔怎么不说呢?”

“他?他黑门的牌子早丢了,你当他为什么恨黄门若此,那是因为他找不到他师父那块黑牌子了。这种机密,他可不会轻易说出口。”黄五不屑的耻笑一声倒也说,“不过这祸福相依,丢了那玩意,他倒是沾染的因果小,还有机会娶妻生子,甚至现在还留下点血脉骨肉,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林雨桐心里有数了,黑四之前说的五门相互觊觎秘术的事就说不通,于是就问说:“是不是对于程世明所干的事,亦天门内部,五个门派之间,意见也有分歧。你们之间的争斗,压根就不是谁偷了谁的秘籍的事,而是要不要改天意的事。”

“那当然!要不然呢?”亦天门里,少有那种没出息的,“可这掌门也是人呐。这一代的掌门是这个想法,那一代的掌门又是那个想法,便是同一个人,前半辈子和后半辈子想的或许又不一样……相互残杀,是有些人为了统一门内的想法,排除异己而已。可那时候相互之间的打打杀杀,好歹还都是势均力敌……如今,横空除了一个程世明,他这个人……你们不答应?不答应没关系,他的拳头硬,来硬的谁也抗不过。”

“三十年前……”林雨桐便问道:“三十年前,我师父出了状况,师叔你呢?按理说程世明三十年前就不该放过你的。”

黄五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白门那时候在你师傅的手里。你师祖不待见程世明,你师父自然是提防程世明的。但不得不说,老人家的看人的眼光是准的,程世明确实是心太野。他之前找过我,问我对他想干的那件事的态度,我……当时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想丧命,于是,我答应了。我愿意配合他!”

林雨桐挑眉:“倒是好想法。其实是把我师父和程世明都给坑进去了。”当时青门赤门的长辈失踪,生魂估计已经攥在了程世明手里,包括黑门黑四的师父,生魂怕是早就找到了,唯独缺的就是白门和黄门。黄门黄五表示愿意配合,那只缺白门了。黄五一表态,程世明必然是觉得,只要拿下白三就可以。这师兄弟二人内斗,那便是两虎相争。若是白三胜出,黄五自然无碍。若是程世明胜出,只怕也带了伤了。那时候黄五未必就怕他。

黄五点头,“我那时候可不考虑谁输谁赢,他们两人一斗起来,我直接就躲了。这一躲就是三十年。”说着,似乎有些可惜的样子,“这一回,怕是躲不成了。再想故技重施,程世明也没那么傻了。”

难怪呢!

“那依师叔看,我师父他……如今的态度是赞同还是?”林雨桐其实是拿不准的,认真说起来,跟白三接触的时间不多,他帮了自己和四爷,自己也帮了他,说起来,两人之间谁也不欠谁的。

“你师父的态度……”黄五的眼睛慢慢变的深邃起来,“应该是变了。白三到底不是以前的白三,你想啊,叫你整日里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鞋,你是什么感觉?你以为不合天道的借体而生,就真一点代价都不用付出?内里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雨桐自己也好奇:“我师父如今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你师父喜欢吃生肉,你说他的本体可能是什么?”黄五咕咚咕咚好几口酒下肚,“我是人不人,鬼不鬼。他呢?究竟是人还是畜生,他自己都分不清了。一个人能硬抗三十年的兽性,何其艰难。只怕不是不想一死了之,可丢了皮囊,这便跟主动投了程世明没有差别。你呢,也别把你师父想的太坏。他那么做,估计是有他不得不做的理由。到底最后他会怎么选择,其实……我也看不透。”

“师叔是觉得,师父会像是您三十年以前一样,跟对方虚与委蛇?”林雨桐固执的看向黄五。

黄五被看的不自在,将酒瓶放下,“不知道……丫头,人心千变万化,谁能拿捏谁?”

“那你总得告诉我,程世明是怎么操作的?”林雨桐肃着一张脸,“这件事师叔应该明白,万万是不成的。天地阴阳,讲究一个平衡。要的多,这付出的自然就要多的多。杀了那么多人,为了什么,不就是用别人的命补天道之损吗?”

黄五没有反驳这个话,沉默了半晌只道:“程世明想用我们,但从来不惧杀了我们,你说为了什么?”

林雨桐看向黄五,给出个早有猜测的答案:“魂!”

黄五点头:“是人的时候,我们尚有反抗的余地。可若是成了魂,谁也不知道会如何?人死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懵懂的,这个你应该见过。”

是!见过的每个刚死的人,记忆都是不全的。浑浑噩噩的,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清醒过来的时间不等,有些人一两个小时就回过味来了,有些人两三天也能醒过神来。但这种人一般都不多,大部分人都是第七天,在回魂夜的这天清醒过来。这整整七天的时间,还不是人家想怎么炮制就怎么炮制。

黄五见林雨桐明白,就继续道:“所以,我们有顾忌,他没有。”

别说成了鬼也有成为鬼王的可能,可这种概率于术士而言,微乎其微。成为鬼王的先决条件有两个。其一,便是你生前足够善,功德圆满。其二,便是你生前足够恶,鬼神避之唯恐不及。可这两条,术士都不具备。假术士是坑蒙拐骗的,真术士是泄露天机的,所以,第一条够不上。至于第二条,术士也难有做到的。因为知道因果,所以做点恶事都惶惶不安。真正能大开杀戒的少之又少。

“偏偏的,程世明算的上是第二种人。”林雨桐有点明白黄五的意思了,“所以,师叔的意思是,程世明不怕成为鬼。”

黄五点头:“这或许也是他杀人作恶的原因吧!”

林雨桐恍然,不能的名垂青史,也要遗臭万年。要是真是如此,他杀人的理由还真就有了,哪怕听起来这么荒诞。紧跟着,她就又想到了什么,然后不可思议的看黄五:“所以……您可千万别告诉我,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得先是一缕魂?”

黄五咧着嘴奇怪的笑了一下:“这世上谁不怕死,谁敢真成为一缕魂?他不怕,他身边聚拢的不光是三教九流的术士,还有……据说是哪里的科学家……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是,这么多人愿意跟他合作……”

“他就不怕他的魂魄离体了再回不去。”林雨桐觉得程世明的行为疯狂的近似于一个疯子。

黄五灌了一口酒,“人活了那么多岁月,一个亲人也没有。你说,活着的意义在哪里?他想要的,若是成了,那便是无尽的生命等着他,他那些合作者还巴巴的等着他能回来跟他们共享长生的奥秘呢。可若是失败了魂魄回不去……他自然也有退路,一则,有你师父的那个躯壳二则,鬼王许是更自由。不论生死,他都有完全的准备,那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可这个决定,也着实疯狂和大胆的很。人死后浑浑噩噩的能等到七日回魂的,都是好的。还有那丢失了一魂半魄的,来生投胎脑子都得比别人慢个半拍。其实,阴阳路哪里是哪里是那么好走的。说到底,还是此人敢冒险。

想拿住这个人,就必须比他还敢冒险

林雨桐的手左手无意识的转着右手的拇指,这是遇到难以抉择的事的时候才有的动作,习惯都是跟着四爷养成的。好半晌之后,她才问说:“若真叫他们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三十年前试了一次……”黄五长长的叹了一声,“那一年,暴雨罕见的下了四十天,牛羊牲畜死的不计其数,粮食减产绝收,便是人命,也搭进去数百条。真要是叫成了,何止这一点损失。”

真会有天罚呀!

“亦天门的记录上,可曾有过这种改天意的做法,其后果又如何?”既然程世明要尝试,那一定不是凭空来的想法。亦天门留下那样的话,那必然是曾有过成功的案例。因此,林雨桐才有此一问。

“记载很模糊,年代和地点不详。这些留下来的东西,应该是被人刻意毁了一些。想来,是哪一代的白衣不赞成这种做法,因此,没给后人留下多少有用的东西。术法的过程被隐去了大半,只剩下只言片语。倒是后果……虽然隐去了时间和地名,只说是一夜之间,水淹城池,而后瘟疫蔓延……”黄五说着,手就不停的抖了起来,“想来这种记载应该是真的。”

瘟疫吗?

林雨桐微微一震,那可真是巧了。读大学的时候,正好是某种病毒蔓延的时候,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从后来公司能成立来看,程世明这才应该是成功了。

可这成功,付出的代价也有点太大了。未来的科技是对如今的社会有所帮助,但这种外来的,从长远来说,就真的好吗?

林雨桐起身,对黄五怎么安排,好似都不能保证他的安全。而这件事怎么处理,她的心里则是一团乱麻,一时之间,还真就不能轻易的做出什么决定。

黄五好似也理解这种心态,反倒是他安慰道:“祸福自有天定,该来的总会来。天塌了,尚且有个高的顶着。你又怕什么。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别插手了。”

林雨桐都要在这些絮叨声中走出去了,却猛地站住了脚:“师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黄五莫名其妙,“咱爷俩把话都说的这么透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我就是想问,那些被夺舍的,他们的生魂去哪了?”未来的自己杀死了现在的自己吗?

黄五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甚至觉得这样的问题很愚蠢:“这世上的事,不外乎是你强我弱。强者来了,弱者就得退。就是这么个道理!若是强者是个蛮横的,那便没有弱者的活路了。若是弱者是个死硬的,那也只有被抹杀的份。当然了,也有侥幸的情况。比如,强者宽容,弱势识时务。强者无视弱者,弱者直接缩了,于是相安无事。将来再投胎的时候,各是各的。”

林雨桐眼睛闪了闪,那自己这种情况,属于自己夺舍了自己。

潜意识里,自己不可能杀死自己。而十八岁的自己……至少也该算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吧。那么是不是说,十八岁的桐桐意识尚且在沉睡之中呢。

暂时收敛了心神,他邀请黄五:“跟我回去吧,我那边至少安全一些。”

“未必。”黄五在沙发上一躺,“我还是自己找地方吧。”

“那去福陵山吧。”林雨桐又给了一个选择,“去福陵山,在道观里呆着吧。”老道还是有些本事的!

黄五嘟囔了一声瞎折腾,见林雨桐看过来,他随意的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肯定去。”

年轻人啊,不肯服输呀!

从陵园回去,四爷就发现桐桐有点心事重重,经常一个人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他也不问,就那么陪她坐着,看她。

良久,她才扭过头来,“你说……我身体里是不是藏着一个十八岁的自己?”

这一句话问出来,四爷便皱眉:“怎么会这么想?”

林雨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之前问夺舍,可却没问重生。夺舍是两个无关的人争夺,可这重生呢?是自己跟自己争夺吗?

“我以为,重生便是重合。将时间比作一根线的话,如今的自己在这一端,未来的自己在另一端。两个时间点上的人重合,便像是绳子对折了一下,分不出彼此,也不用分彼此。可如今再想,真能是这样吗?我还是十八岁的我吗?”

或许别人是,但我绝对不是!

桐桐看着四爷:“我的身上带着太多的痕迹。”有公司给刻上的印记,也有漫长的时间里,岁月和四爷共同给刻下的印记。生命里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便是时间线去折叠,折叠完也会因为时间线太长而成为一团乱麻。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跟这样的一个灵魂是重叠不到一起的。

四爷明白那一句话里的意思,她要是这么想的话也对,“你想怎么样?”

“黄五说,这个事难就难在,活人无能为力。”说完,她就看四爷,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四爷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玩笑是不是有点大。自己好容易成了人,她却想做鬼。

这真像是老天跟两人开了个玩笑似的。

可再细细去想,却又觉得桐桐的想法不无道理。第一,那个什么公司在桐桐身上的痕迹中终究是隐患,非去掉不可,那么这次,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若是放弃了,只怕难有第二次了。第二,十八岁的那个桐桐,终究是她心里的心结。这不光是面对过去的她,还得面对这个家庭。若是可能,她希望,桐桐只是桐桐。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承欢父母膝下。

有这两个理由,还不够吗?

够是够了!

可这里也有冒险的地方,“十八岁的你和现在的你,这种关系,是你的猜测。若是猜错了,她醒不了呢?”

这对父母亲人的打击也就有点大了。

林雨桐就道:“所以,我想试试。”梦里生魂能离开,那就可以尝试,不外乎是时间久一点而已。

所以,等晚上两人双双站在楚教授面前的时候,楚教授都惊住了:“你们……认真的?”

林雨桐点头:“到时候少不了要叨扰您了。”

楚教授呵呵了两声,然后看四爷:“有句大家都知道的话叫做人鬼殊途,明白这话的意思吗?”他说着,眼神就在两人之间徘徊,眼下之意:人鬼情未了,那只能是电影。

四爷倒是淡然:“事情还得我配合她办。等事情完了,我下去找她去。”

好一个下去找她去,说的好不轻松。

楚教授扶了扶眼睛,好似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良久之后才道:“七天……你的生魂在我这里最多七天,过了这个天数,我便把你送不身体里去了。”

就是说,七天,若是那个所谓的十八岁的桐桐不醒,实验就宣告失败。

而这个身体,这七天得专人看护。

这个人除了四爷,便只能拜托乌金了。

可对乌金偏不能说实话,关于林雨桐那么些个过往,重新回来的事,都不能说。琢磨了一晚上,最后的说辞就是,林雨桐要去找亦天门的长辈,但这个寻找,人不行,得魂才行。时间,以七天为限。七天人应该能回来,至于回来之后对身体有没有什么影响,那便不得而知了。

乌金皱眉看林雨桐,但显然,这个话他是不信的。

两人也没打算叫他相信,只是对外得有个过的去的说法。

因此,乌金只问:“你想好了吗?这种事绝对不是玩的。”那些通阴的神婆,请鬼魂上身一次,其消耗都不小。哪里有你这样的,要生魂游阴间。

“我像是玩吗?”林雨桐肃着一张脸,眼里甚至是带着几分伤感,“到底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

“这七天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乌金往沙发上一坐,“走吧!一路好走,慢走不送!”

本来心里还怪不是滋味的,叫他这么一说,不舒服便去了几分。

四爷问说:“要回去一趟吗?”再去看看亲人,这一别,若是真成了,他们再想看到你,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林雨桐的手一紧,握成了拳头又松开:“……不了……”见了,就怕舍不得了。

她去床上,躺下闭眼,感觉四爷紧紧的拽着她的手,很快的,她便意识模糊了起来。再醒过来,便是在楚教授的课堂里。这七天,哪里也不能去,楚教授安排了满满的功课,必须做完。

本来还想着晚上去浪的,结果楚教授压根就给这机会。

林雨桐也不勉强,这几天最好不要出意外,否则,若是那个桐桐不醒,自己在外若是遭遇什么意外而导致回不去那可就麻烦了。

白天,她上课。晚上,她去四爷那边,陪着四爷和乌金看躺着的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

自己想叫四爷看见自己,四爷当然是看得见的。乌金一双眼睛,也是通了阴阳的。他自然也能看见。之前,从来没叫他看见过魂魄,这次一见,他明显吓了一跳,“你到底是谁?”然后从沙发上坐起来,扑到床边看林雨桐,嘴里念念有词,“怪了怪了!面相怎么变了?”

最开始,他看出林雨桐的面相是无踪之相,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改了命数,面相端是尊贵无比。可如今,他竟然在一缕生魂上看见了璀璨的霞光,而此刻躺着的林雨桐,面相……不是无踪,也不是尊贵无比,而是趋于平淡,这种平淡是跟之前两个极端比的。但要是跟大部分人比起来,这面相是极好的。

于是,他的眼神就奇怪了起来,看向林雨桐:“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宁愿做鬼,也要叫原本该活着的人活着,他低声笑道:“你放心吧!她的面相已改,会嫁个爱她丈夫,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夫主贵,她主财,一辈子平平顺顺,寿数九十有三。”

林雨桐释然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几天,她再没出现在躺着的林雨桐跟前。时间越过,她便越焦躁。

一直到第六天的夜里十二点,正备课的楚教授猛的一抬头,说了一句:“醒了。”

林雨桐心里先是一松,继而滋味却更加难言。她一瞬间就飘了过去,看到年轻的自己像是从梦魇里惊醒,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容易喘匀了,便嘀咕了一句:“这一觉可睡的够久……”话没说完,她抬起头,然后蹭一下拉起被子,人不停的往后缩,看着四爷和乌金:“你们是谁?要干嘛?”

这叫人怎么说?

只见她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我在做梦?”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然后疼的呲牙,“不是做梦?”她抱着被子继续朝后躲了一下,“现在的劫匪都这么帅了?不是我说,就我这样的,要钱没钱,要色还比不上你们。你们真要怎么着我,那是我占便宜还是你们占便宜?我觉得是我占了便宜。所以,要不然……咱们商量商量,放了我算了。估计是黑灯瞎火的,你们看错了?我这样的留着你们还得管饭?”

四爷扭脸看林雨桐,那眼里的意思便是:十八岁的你是这个样子的?

林雨桐呵的一笑,正要说话呢,便见床上躺着的自己贼溜溜的看四爷的后脑勺。她心道一声糟了,提醒的话没出口呢,她便跳起来把被子直接蒙在四爷身上,这动作跟下床的动作一气呵成,这边蒙了四爷,那边乌金正傻着呢,她过去就是一拳,可能身体七天都躺着,有些虚弱,她身形晃了一下,扑腾一声摔了下去,摔下去起不来,就手脚并用的往出爬,开了门就喊:“来人呀!救命呀!报警呀……有劫匪……”

喊完赵基石就上来了:“这是干啥呢?七天没出门,出来就唱戏呀。我是警察,要我配合还是咋的?”

她蹭一下拉住赵基石,抱着人家的腿,“警察叔叔,绑匪……快……”

赵基石无奈的朝里面狼狈的两人笑:“你们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呀?”

四爷面无表情,看着迥异于桐桐的桐桐,他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得解释说:“出了个任务,方法有些特殊。结果……你看到了,失忆了。”

啊?

赵基石看乌金,乌金默默的点头,配合的很。如今这个谎,非得这么圆上不可。

“什么任务,竟然失忆了?!”赵基石摇摇头,一把将她扶起来,眼前的这个姑娘,跟之前的那个姑娘,压根就不像是一个人。那个姑娘,像一潭深水,虽然潋滟,但也危险。而这个姑娘,像一汪清泉,透亮的很。哪怕是掉进一根针,你也能看个分明。

失忆了吗?这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知道我是谁吗?”赵基石狐疑的盯着她问。

她抓着赵基石的胳膊不撒手:“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是好人。”这里三个人,这个一看就叫人觉得放心的很。而另外两个,虽然长的都比这个好吧,但是一个看着深沉,瞧着就不好惹。一个是个病秧子,那双眼睛看人直勾勾,总觉得靠近不得。所以,如今这状况,闹不清楚之前,还是选个看起来靠的住的吧。

赵基石被她这个抱着胳膊,微微有些尴尬。谁都知道这丫头跟头儿是一对,你说当着人家的面,这么着是不是不太对。

他轻咳一声:“那个……那是你男朋友!”

她看着四爷的脸,连连摇头,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就那小白脸!”

小白脸四爷:“……”尽量语气平和的道:“去医院查查,看身体怎么样。另外,通知她父母吧。”说着,就去看桐桐。

桐桐点头,瞧着她笑了笑,然后摇头,走了两步到四爷跟前,伸手拉他:“咱们是在对的时间里,遇上对的人……早一步不行,晚一步也不行……”

瞧!这样的桐桐叫你遇上,也不会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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