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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岁月56

“你怎么来了?”李昭皱眉看向身边的太监示意他将眼前的人请出去。

许时念清呵一声,“边关告急这是天大的事情您真要在这里安心养病,外面的消息真不听了?”

李昭面无表情的看她“想说什么?朝中有衮衮诸公朕信的过。”

“本宫也信得过不过是……”许时念不好意思的摆弄着腰带“不过是坐在朝堂上听着他们讨论很多事情我听的懂但是想不明白。想问哥哥吧哥哥是不会高兴我懂这些东西的。思来想去,好像能找的还是只有你……至少你是皇上,我是皇后在有些时候我们之前才是捆绑在一起的,我也是因为先是你的妻子,才有资格有如今的地位的……你说呢?况且我不信你真不想知道外面的事……”

李昭看着身边的太监然后摆摆手,“下去吧,朕跟皇后说会子话。”

太监低头慢慢的朝出退,路过许时念的时候就听她轻声道:“别急着找贵妃娘娘,贵妃顾不得搭理你,这会子跟本宫的侄女相谈甚欢呢,别上去自讨没趣。”

太监一顿,头低的更低然后带着人退出去了。

偏殿的灯光亮着,太监疾步走了过去,低声将事情跟守在门口的宫娥说了,“……真是挺着急。”

宫娥为难的朝里看了一眼,然后敲门,“娘娘,有急事……”

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听不甚清楚。但这么长时间,里面的说话从来也没断过。她在外面催了好几次,门才打开了。开门的是许家的大小姐,从她的角度朝里看,能看见贵妃娘娘站在桌上,像是再看一幅画……画好像还是肖像画……看着看着,还提笔在画上添几笔,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英姐儿让开叫她看,然后嘘了一声,“什么事?娘娘不叫打搅。”

宫娥怎么说?

当着人家皇后侄女的面说皇后去见皇上了?

不合适!

她摇摇头,“只是问问要不要添灯油。”

英姐儿摆手,“这里我会伺候。你们只管在外面守着便是。娘娘整日愁苦,难得像是今日这般有兴致,还是都别打搅了吧。”

宫娥再朝里面看了一眼,娘娘却并未抬头看,而是叫道:“英姐儿,你来看看,这副样貌可像是不像……”

英姐儿朝宫娥笑了笑,就关了门,重新回去站在文氏的边上去了,“像……不过这里……这里……二舅这么添了皱眉了……”

是吗?

文氏拿着笔在眼角的位置添了两笔,“也是……都这般岁数了……也该添皱纹了……”

英姐儿嗯嗯嗯的点头,“那天我看见二舅的时候,真像是看到了神祗一般。他穿了一件黑甲,不是新的,看着很旧,这里这里都磨损了……”

“什么样式的黑甲……你先大致画给我看……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宫娥在外面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些,然后无奈的朝太监看,“真进不去。皇后见皇上……难道我们娘娘能拦着?你等着去吧,听听里面都说些什么,等皇后走了,这边也该完了,你再过来……”

也只能这样了。

结果皇后在里面跟皇上说的还真不是废话,都是朝堂上的事,这件事,这位大人是怎么说的,那位大人又是怎么说的,最后是怎么定的。那件事情,她原本觉得应该是如何的,结果却是如何的。哪位大人的态度立场可能又变化,哪位大人像是墙头草,等等等等。

都是干货!

他站外面,细细的听着,默默的记着,回头还得跟贵妃娘娘禀报呢。

里面不知道说了多久了,猛的听到皇上说:“……没想到朕的皇后还有这样的心眼……以后在朝堂上,你可以不说话,可以做泥菩萨,但以后还得跟这样一样,把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的都记下来,回头再弄懂便是了。坐在上面的人,不开口则罢,开口了,就一定得叫他们无话可说。你可明白?”

“明白!”许时念叹了一声,“正是因为慢慢明白了,我这不是才来了吗?你皇帝,我便是皇后。我虽然不见得希望你能全好了,但我突然觉得,你死了真未必对我就是幸事。你要是死了,有两种结果,要是我哥哥输了,那我能得了好?文氏有大皇子,有太子……我不过是一条白绫的事……要是我哥哥赢了,我倒是还能过的以前一样……可是……有垂帘的皇后太后,却从没有垂帘的公主……权利这种东西,果然是沾不得的。沾上了,就不想放手。”

这就是解释了她今儿为什么会过来,为什么会服这个软。

还别说,许时念说这个,李昭真信。

此时,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一股子冷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和湿气。

“哎呀,下雨了。”许时念过去关窗户,心里暗喜,觉得真是天意。她转过身来,“前儿户部还说,怕今年京畿夏粮欠收,从春上下种到现在,没见几滴雨。这不,今儿就落雨了。瞧着,雨还不小。但愿这雨就这么着下上三天三夜不停才好……”她说着,就欢喜的叫外面的人,“准备几个菜,添一壶酒,我跟陛下喝两杯。喜迎春雨!”

李昭张了张嘴,到底没反驳。许时念如今句句说话,都是朝政。两人像是君臣奏对,他还真就怀念这种感觉。

于是,炕桌摆起来。不一时菜色上桌,一壶好酒。

许时念看着太监每样都试了一下,然后再次褪下,这才坐在李昭的对面。她并不主动给对方添酒,各自斟各自的酒,说的都是今年各地上上来的折子,奏报的春耕的事。哪里下雨了,哪里有干旱了。说的详详细细的,“……我记得有一个榆林卫的折子……不过这榆林卫在哪……我在舆图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李昭不免一笑,“那里远,你往西北方向找……”

床头就挂着舆图的,许时念脱了鞋跳上去,顺着西北找,“……哦哦……是这里啊!这是挺远的……怪不得看到这地方的折子跟碰运气一样,这一来一回就得两月时间……”

李昭还问:“你能看懂舆图?”

“你忘了,我看舆图还是你教的。”许时念回头看他,眼里都是嗔怪,“那时候我几岁来着,十岁还是九岁?哥哥说我笨就罢了,偏你说我笨……金老二更过分,一看见我问舆图就跑,说是宁肯教他的哈巴狗也不教我……”说着,她就一哼,“我学的慢,又不是学不会……赶明儿,我亲自写信告诉金老二,告诉她我学会看舆图了,再问问他,他的哈巴狗可学会了?”

李昭不由的哈哈大笑,一时间竟是想起小时候的事。

笑完了,两人对视一眼。

是啊!曾经那么单纯,那么好过。是什么叫彼此走到这一步的。

许时念先打破尴尬,“我们给金老二写封信好不好,叫他好好打仗。等他回来,叫他做武安侯好了……”

李昭先是笑,继而看向许时念。两人再次对视,却心有灵犀:收买人心!修复关系。

他点点头,“好!写信给他。我说你写……”

“不要……”许时念摇头,“我不爱写字,我给你研磨,你写……”

要写这封信有点,对李昭来说有点艰难。心里千言万语,提笔却有千金重。那边许时念磨了墨之后,就一副困的不得了的样子倒在边上了。等李昭写好再看,人已经睡着了。

外面雨打芭蕉,清晰的传了过来。太监不知道第几次探头朝里面看,李昭招手叫进来,将桌子撤了,看了看皇后,“外面雨大?”

是!雨挺大的。

那就让她留着吧。

夫妻二人和衣而眠,难得的一室安宁。

英姐儿从文氏那里出来的时候,雨正大呢。文氏对着二舅的画像能看一晚上,今晚上,她是二舅的妻子,不是什么贵妃。她不会见任何人的。

正殿里,烛火灭了。太监宫娥都在外面等着呢,她走过去,能听到一面发出的似有似无的声音,还有太监提着热水在边上等着了。太监很尴尬,小声道:“陛下歇了,皇后今儿不回,请大小姐回吧。奴婢叫人送送您。”

英姐儿一脸懵懂的应着,带着阿丑就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徐醇还在等着。

英姐儿点了点头,直接就往她的房间去了。

徐醇便知道,成了!她顺利的留下了。

留下吗?

许时念受不了的。她悄悄的给鼻子塞上棉花,然后将腰上的香囊瞧瞧的放在枕边。不大工夫,李昭就睡沉了。睡的特别沉。

她这才起身,褪了他的衣服,散了他的头发,然后发出几声含含糊糊的声音了。大概持续了一刻钟,她将衣服脱了,披头散发的喊外面,“水!”

她去洗漱了,李昭睡的昏沉。太监进去看了看,也不敢打搅。

然后皇后洗漱完出来,看看偏殿还亮着的灯,“本宫就不留了,叫陛下歇着。别声张,省的贵妃再跟陛下闹……懂吗?”

众人低头,面上不敢违逆。

负责帝王起居注的,忠诚的记下了今儿的事。然后许时念走的更放心了。

这件事,水过无痕,第二天文氏也知道了,但也不曾往心里去。

这两天的心神不宁,怎么也压不住想边关的事,想丈夫的事。久违的针线活被他重新拿起来,别的都罢了,该给他做双鞋了。

“舒服!”金老二叹气,“谁做的都不如家里给准备的舒服。”

他先打开了箱子,一看之下就试穿了,这会子跺着脚,左右的端详,一脸的满意。

正美呢,门猛的从外面被推开,带着面具的李弩急匆匆的进来。

“大人……”李弩急切的喊了一声。

“叫师傅。”金老二恼道,“白眼狼,少教你了?”

李弩将门一把给关上,“您看看,这是我收到的家书。”

家书怎么了?还是我转交给你的?

“说什么了?”金老二一边把新鞋往下脱,一边问道。

李弩将信递过去,“您再看看……”

看了!零七八碎的,是四弟妹写给这小子的。

“可师娘不是个这么细碎的人。”李弩说着,就点了点信,“这是一封密信。早前分开的时候,师父就定了一套通信的法子。”说着,就将怀里的论语拿出来,“您数每个字的比划,然后减去九……再乘以三……”

计算了一遍之后,对照的找出相应的字,凑在一起果然很通顺。

原来,话写的细碎,是为了暗藏的话通顺的。

金老二再翻出自己的家书,怪不得法子都试了,什么都没藏着。也是,往常用的法子,是过不了许时忠的眼的。倒是给李弩的传信方式很好用。哪怕是不把信件捎来,只捎带口信,想传递的消息也能传到。

看了密信,金仲威将棉鞋拿出来,右脚的那支,拆开一条不显眼的黑线,果然就有东西掉了出来。而那双靴子,看着并没有破,是个很自然的褶皱。另一只鞋子上也有,倒像是特意留出来的。

名单很重要,可这传递消息的方法更实用。

他郑重的看李弩:“你可看了,他们舍不得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愿意!”李弩笃定的很,“但您答应我的,也一定要做到。”

好小子!

“放心,只要做到了,你跟璇姐儿的事,我亲自跟你师父去提。”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于是,银州城郊,一个明显是异族人的人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刺杀,尸体被拖进了密林里喂了野兽……

“啊”璇姐儿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满身的大汗。

久儿还在看书,她被惊的急忙撩开床帐去看,之间璇姐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怎么了?做噩梦了!”

璇姐儿点头,“梦见李弩被狼围住了……狼一扑过去,我被吓醒了!”

“怎么梦见他了?”久儿说着,就去倒热水,浸湿了帕子,“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擦。”

“我自己行。”璇姐儿伸手接帕子。久儿躲了一下,“后背你也够不着呀。”

璇姐儿便不动了,“是不是辽东要打仗了,我心里老挂着这事呢。”

“嗯!许是的。”久儿就道,“他能长大,见过的人,遇到的事,比狼狠多了。你还担心他被狼吃了?”

璇姐儿不好意思的笑,“那倒也是。”

久儿给她擦了,又开箱子取了干净的里衣给她换了,连被褥一起给换了,“要是担心打仗,明儿问问娘……”

“仗总要打的……”璇姐儿就道:“……我攒的银钱呢,皇后不是说要募集银钱吗?把月例银子明儿送到募集处吧……”

“好!”久儿就道,“今儿二姐还说,我们都是辽东人。眼看战火要起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呢。想把银钱托付给族里,请忠二爷他们帮着建个善堂,收容老弱妇孺……之前在徐家不是得了不少金子嘛,就用那个钱……”

这是好事啊!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谋划着善堂的事。

善堂的事到底是以另一种形式叫这几个孩子办成了。林雨桐知道的时候亲自给老家写了信,叫镖局帮着把东西捎带回去。

东西还在半路上呢,半夜里,京城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了。

边关的战事燃起了。

而此时,英姐儿接到消息,李奴儿死了!

死了!

英姐儿笑了一下,死的好!死了就无后顾之忧了!

一时间,她志得意满,等着宫里的消息。

时间一晃一个月了,皇后的小日子没来。太医院请了太医给把脉,没有其他症状,这应该就是……就是有喜的征兆。脉象微弱,但似有似无的还是能把出来的。

至于怀孕多久了,太医们不敢断言。对判断月份这种事,很少有太医给出非常确定的判断。况且,时日尚欠,是不是真的有孕还得等等。

在宫里当差的事谨慎惯了的,有些诊出有孕的,在不知道宫里的情况,不知道皇上和皇后的真实情况的前提下,都不敢说诊出有孕了,只说还得看看。

有那消息灵通的,只说疑似有孕。还得再看看!

于是,大家就都知道,皇后有孕了!

“有孕了?”李昭看向文氏,以确定消息。

文氏看他:“有孕了?”

李昭的面色就难看起来,“怎么有孕的?”

文氏看边上的太监。太监噗通一声就跪下,头磕的梆梆的,将那天晚上的事说了。

李昭皱眉,没有印象啊:“我是真没有印象了。”

喝了几杯酒的原因?

可睡下的时候明明是清醒的,跟宜安写信的时候脑子也很清楚。写了一个多时辰的信,酒劲还没过去?竟然还被酒给乱了性!

这不对!

文氏能气死:“……不对!你能说不对吗?你怎么能叫她留下过夜!”

多了个孩子,这就是变数!

李昭冷着脸:“宣旨,朕要见皇后。”

这边宣旨的人还没出去,就得了消息,皇后出宫了。说是时日渐热,她得去行宫避暑。再过段时间,天就热了,光是路上就受不了。

这是出去养胎去了。

这件事哪怕不准,但宫外消息灵通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林雨桐都惊讶:“这怎么说的?李昭这是想干什么?”

李昭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如今人心不能乱呀。这叫以贺家为首的文官集团怎么想?大家谋划着怎么维护皇权,而你呢,怎么又跟许家搅和在一起去了?

四爷摇头,考算计女人的肚子来得权利,许时忠也不是这样的人。

说实话,这猛不丁的来这一手,叫人还有些懵圈。

但女人肚子里的这块肉,只要不出生,暂时还不要紧。

两人正说话呢,外面就来人了。金逸说,前院有人请,贺家的老太爷来了。

那四爷得去。

四爷这边还没走呢,老太太院子里来人了,叫林雨桐呢。

行吧,两人各走一边。

老太太在拾掇菜院子,几种青菜已经长的绿油油颇为喜人了。见林雨桐过来,老太太就叫,“韭菜现在吃着还不老,今年是又一茬,割点好包饺子?”

好啊!

林雨桐过去割韭菜,老太太站直了身子,“英姐儿这孩子有些日子没来了吧?”

“是啊!”林雨桐接过话,“许家内宅总得有人管着。”

“那孩子的亲事怎么说的?”老太太又问了一句。

林雨桐不动声色,“听我们家爷说,大姐夫给二哥写信了,说是军中若有好儿郎,不拘出身,只要人品好,可留意一二。”

老太太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也不过是白问一句。你婆婆是个心宽的人,也不过问过问。”

“许家如日中天,有那样的父亲,英姐儿的婚事别人也插不上手。”林雨桐递了话过去。

果然老太太就接茬道:“是啊!许家如日中天。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听说……皇后有喜了?”

林雨桐就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是贵妃娘娘的消息吧。”

老太太笑了一下,“是啊!可巧的是……皇后留宿那晚,英姐儿在贵妃那里,呆了半晚上……”

这世上可没几个傻子!

英姐儿露馅了。

林雨桐低头又去割韭菜,“……这几天啊,我跟顺王府那边把琨哥儿的亲事说的差不多了。园子里的芍药开的正好,正要请岑家人过来坐坐呢。英姐儿那孩子,喜欢芍药,跟我说了几回了,我正说问她来不来呢?您要是那天精神爽利,也帮我相看相看儿媳妇?”

老太太含笑点头,回身往屋里去,“就请顺王府和岑家的客人,再就是家里的姑奶奶……哦!琼姐儿和琳姐儿叫回来就行,你们姑太太那边就别叫了,都不够添乱的呢。”

好!

林雨桐割了半篮子韭菜,叫丫头拎着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四郎在院子里,是给四爷捎口信的,“爹说今晚不在家吃饭了,他上许家去了。”

“跟贺老太爷一起去的?”林雨桐问说。

“是!爹说许家有好酒,今晚上,他在那边用饭。”

“你爹啊……现在就是润滑剂,哪里不顺去哪里?”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晚上包饺子,叫久儿给你送去?”

四郎欢喜了,应的特别响亮,这小子爱吃饺子,什么馅料的饺子都爱吃。

四爷带着贺老太爷去了许家,许时忠不在。出城了!

不用问都知道,他去行宫了。

他只是去京郊大营一趟,宫里就出事了。那作死的妹妹怀上了,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不等他回京,直接跑到行宫去了。

去了行宫,就能绕过她呢?

他去行宫,见了许时念,抬手就是一巴掌,“寡廉鲜耻的玩意!”

这一巴掌,直接将许时念扇倒在榻上,嘴角也带了血。等仰起头看,看见清晰的巴掌印,嘴角的血痕,许时忠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下手……重了。

许时念却一口吐出血来,趴在榻上没动地方:“打呀!你干脆打死我!二哥已经那样了,半死不活的!你再打死了我,到了地下,见了爹娘,爹娘问我,年轻轻的怎么就去了……我就说,是我哥,我哥不给我活路……”

“住口!”许时忠怒气上涌,“你还有脸提爹娘……”他的声音不由的轻了下来,“孩子是哪来的?跟谁怀上的!寡廉鲜耻到这个份上,这就是娘自小教你的……”

“娘教了我几日?”许时念坐起身来,眼泪吧嗒的往下掉,“若是娘多活两年,我许是能多学点做女人的本分。可惜,我自小娘就死了,在后宅被族里的伯娘婶娘欺负……后宅没人护得住我,我就变的泼辣,变成了这样……再后来,我哥出息了,我分家了,日子才好点……可我哥忙,忙这个忙那个,就是没想起来,还要给我找个人教我什么叫做本分……”

许时忠被说的心口一揪一揪的,“怀上了……那就生……但我告诉你,这孩子是个公主,也只能是个公主……”

“万一不是……”许时念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说了一定是!”许时忠瞪着眼睛,“一定是!”

“如果我这儿子,你要弄死他……”

“不会!我会告诉别人,我府上有个姬妾,给我生了个庶子,我就叫这孩子姓许……听懂了吗?”

懂了!

懂了,心才更凉了。作为哥哥,你对妹妹心软了。孩子能叫生,但是……别的没有了!

他是许时忠,只是许时忠。

徐醇说的对,特别对!别人骂许时忠,都说他是奸臣。其实……不是!骂他奸臣,那是因为他的权利太大。其实,这个人人口中的奸臣,长了一身忠骨。他许是不忠于李昭,但他忠于大周。

这就是他!

他不会因为自己贵为皇后的妹妹可能怀了嫡皇子而欢喜……此时,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许时忠好半晌才喘匀了气,“他人呢?将他交给我!果然,我就不该心软。他就不该活着!”

“走了!”许时念低声道,“猜到你会杀人,难道还不跑吗?”

许时忠冷哼一声,“来人!行宫怕是混进了贼子,给我搜,连老鼠洞也给我掏一遍……”

许时念只含笑看着,搜吧!搜吧!你真的搜不出来的。因为他真的不在!

“你倒是聪明!”英姐儿看着跟阿丑进来的,换了一身装扮的徐醇,这般夸了一句。

徐醇轻笑:“哪里也不如许家大小姐的院子安全。”

这倒也是!父亲能下密令满大周的搜捕此人,但唯一不会搜的地方,便是自己的院子。

英姐儿看阿丑,“咱们院子的小园子少个园丁,你带回来的哑巴不错,叫他去园子里住着吧,没事打理花草,多照应着些……”

阿丑应着,看向徐醇:“跟我来!”

看着被阿丑带出去的人影,英姐儿露出几分冷笑来,然后叫人,“小舅舅在府里要用饭,叫厨子用心点。”

四爷还真就留下来用了饭,直等到晚上许时忠回来。

许时忠一回来就知道家里有俩客人,他顾不上其他,赶紧进去,里面两人下棋,边上放着茶和茶点。

他一进来就跟贺老爷子告罪:“叫您老久等了!”

四爷先放下棋子,“姐夫这是去哪了,等了这半日。”

“你也是,贺相要来,你好歹先送个消息呀。”许时忠半真半假的抱怨着,就亲自给贺老爷子倒了茶,“给您老赔罪了。”

“你军务繁忙,理解理解。”说着,就接了茶,“咱们过来也不过是说句闲话罢了,不妨事的。”

“我呀,也是半日军务,半日私事。”许时忠开口便道,“我这妹妹呀,当真是不争气。这垂帘的皇后,说走就走……贺相也是为这个来的吧。”

贺老爷子就看了四爷一眼,四爷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接茬。他只得含混的点头,然后问说:“皇后可好?”

许时忠叹气,“好什么呀!如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做事没谱的很!当年呀,嫁到王府去,我就不乐意。一则,她性情冲动容易被人左右。二则,皇家女人没儿子难。可我这妹妹,幼年我母亲专门找人给她看相了……人家就说,宜女之相……若得女必为闺女,她可安享富贵尊荣……我一直以为这算命的不准,后来她真嫁到皇家了,我就信了一半。这些年,她跟陛下那关系……我又怀疑算命的话了,连那一半我也不信了……什么宜女之相,这都三十好几了,不也没个孩子吗?可这有时候,命真不由人。这岁数了,竟是真有了。我还真信了。看来,明年一开年,咱们大周要添一位嫡公主了……”

贺老爷子一愣,然后上下打量许时忠,心里多了几分敬意。

哪里有什么算命先生,分明就是他在这里坐保证。皇后肚子里没有皇子,只有皇女。

用这样的法子,也要安稳朝局。

皇后为什么会怀孕,他给了理由,皇后冲动容易被左右。

也就是说,这件事,从根子上就不是他的主意。

其实,这对许家来说,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可是,跟大局比起来,许时忠放弃了私利!

他不知道这种心境许时忠能保持多久,但是,只凭今儿他的决定,他起身,郑重的对着许时忠行了一礼,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起身就出去了。

许时忠被这一礼行的给愣在了当场,他鼻子一酸,眼圈都红了,他抬眼看着顶棚,尽量不失态,“没想到……被人当成忠臣的滋味是这样的!”说着,吭哧一声笑出来了,笑着笑着,眼泪到底是下来了,“老四……叫你见笑了。”

四爷没言语,起身拍了拍许时忠的肩膀,“……就这样吧!没事了。贺相于稳定人心上,很是有些手段。”

说着,就往出走,许时忠没拦着,也没送。

四爷从里面出来,看见站在窗根下的英姐儿。窗户留了一条缝隙,四爷早就知道她站在外面。他一出去,就朝英姐儿招手。

英姐儿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愕然,走廊里的灯光,将她的脸照的更加惨白。

她一路送四爷出去,神情有些恍惚。

四爷看她:“没想到吧……你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人……”

英姐儿愣了一下,然后不自在的笑了笑,“……我爹他……原来是这样的……我是没想到……”父亲上辈子早死了,这辈子阴差阳错的,活成了这个样子。她这才恍然了,总是按照以前的步调在走,却忽略了最该关注也最应该关注的那一部分……那就是去了解自己的亲人。

这世上,父亲是最亲近的人。

而自己现在做的,有跟父亲一致的地方,也有跟父亲南辕北辙的地方。

于是,这一刻,她心乱了!特别乱!

将四爷送出门,她就反身往回跑,一直闯到书房。

书房里并不见父亲的人。

她着急的问,“我父亲人呢?”

随从告诉她:“在祠堂。”

祠堂里,她悄悄的靠过去,站在外面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这里放着祖父祖母和母亲的牌位。

父亲想母亲了?

再靠前,她听见,父亲在喊娘,“……儿子不孝……儿子没看护好弟弟妹妹……儿子心里有愧……可儿子该怎么办呢?小妹被人蛊惑,压根就不知道朝堂打乱,内乱引出外患,内忧外患之下这天下会发生什么……北国虎视眈眈,养精蓄锐这么多年……这一次来势汹汹……一旦宜安那边的防线被突破……将士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是对不起妹妹,还是对不起天下人……娘啊……儿子没的选的……儿子后悔,早些年不该由着她的性子……便是逼也该逼她老实本分,再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如今说不定也儿孙满堂……平安一世……儿子,对不起娘的嘱托……儿子不孝……”

里面一声声的哭诉,叫英姐儿只觉得胸口憋闷的慌。

爹啊爹!您这样,叫女儿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呢?

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的想法会是这样的。父亲错了吗?没有!那自己错了吗?

英姐儿慢慢的惶恐了起来,难道重来一次,自己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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