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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男女80

结婚这是人生大事。

小四觉得听到这种话她该直接喷对方一脸:你丫好大的脸!姑奶奶没人要了是怎么着呀?你小子癞想吃天鹅肉信不信锤死你?

可是她张了张嘴竟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只觉得大概是菠菜面里的辣椒放多了,吃的人怎么还有点热。

于是好端端的前一口面已经在半分钟前咽下去了这会子很突然的,用手作扇子然后吐着舌头扇了一下又一下。

辣着了?

路天章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蹭的起来去柜台直接拿了一瓶汽水也不用开瓶器直接在桌子角一磕瓶盖飞了。他顺手拿了一根吸管塞进去递到小四嘴边“赶紧喝一口。”

小四喝了一口:凉的!甜的!

凉的,能叫人脑子清醒。

甜的,很有浸透力。从嘴里进去好像不是去了胃里而是朝心脏的位置去了。

她连着吸了好几大口,路天章蹭的就把汽水移开了,“不辣就行了喝点面汤。这玩意太凉了喝多了咳嗽。”然后自然而然的将吸管叼在嘴里自己去喝了。

以前好像常这么着,她也没觉得什么。好兄弟不就是这么着的吗?

可今儿她有些不自在,干咳一声,然后抓筷子“吃饭。”

这就吃饭了?

小四的筷子刚伸到碗里,碗被路天章给拉开了,“我说姐姐,您这涮人玩呢?我这都认真上了,打算为您牺牲我这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的伺候您,拿您当姑奶奶顶在头上,您这咋还临了临了了,给撤了呢?您看您闪我这一下,我这个老腰啊,坏了啊!”

去去去!少跟我贫。

“面凉了。”小四岔开这个话题。临到跟前了,她有点缩。大概也不是缩,就是吧,这不好往下接。再说下去好像是自己蓄谋已久的想跟他怎么着似的,跌份知道吗?

路天章知道,这要是不说,今儿一准就缩回去了。他拉着面碗没动,“凉了怕嘛呀?怕老板不卖给您第二碗?”

你这人没完了是吧?

小四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把路天章看的一愣一愣的,连老板娘都出来瞧了,“好好的呀,别吵架。”

“……”被一打岔,气势全无。饭也不吃了,小四直接起身:“你给我出来。”在小饭馆说这种事,我嫌弃丢人。

路天章哦了一声,跟着就走。

小四回头:“你给钱了吗你就走?”

忘了忘了!九块钱一碗面,两碗再加一瓶汽水,“老板娘,二十块钱给放桌子上了,收钱喽!”

老板娘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人了。

两人能去哪,外面怪冷的,库房倒是暖和,但这会子都是人。快递公司那边也一样,他们这种小公司,哪里有什么独立的办公的地方?老板跟员工是一样的,老板比员工还辛苦,苦力活得干,费脑子的活也得忙,要不然不好做的。

能去哪呢?

那辆破面包车上吗?

小四掏了自己的车钥匙,“上车。”

上了车其实没什么明确的目的地,车里的空调开着呢,等车里的温度上来了,小四浑身也舒缓了,车子停在一处公园空闲的停车场。

小四这才问:“你以后打算干什么?就折腾你的小破公司呀?”

路天章一愣,“姐姐,我这就不错了,毕业了在外面碰壁,销售也干过。但就是吧,我不太喜欢那种生活,整天的喝的五迷三道的,跟人说那么些的巴结奉承的话,就为了拿个单子。那活我干的累心……然后想着自己干吧。可啥活容易上手呢?不是保洁就是快递!为这个我在保洁干过半年,在快递干了好长时间,熟悉流程了我才弄的。这个公司,一年不多挣,三十来万吧。你也知道,我这到现在也就是干了整一年了,也就这三十来万。你这一问以后吧,你还真把我问住了。现在这行肯定还能干,我也打算继续干下去。过了年,我原计划就是还这么着干着,然后再慢慢的看,看有啥事是我能干的。你现在问我,我还真不好说。我就是骑驴找马,但没找马之前,没有把马驯服的听话能用的时候,我不可能把驴丢了。这养马和养驴并不冲突,对吧?”

小四听了半晌,这话是说了不少,拉拉杂杂的,但其实就是对未来还没有明确的规划。可是该死的,这张嘴说出来,就是觉得他这人还挺靠谱的。挣的不少吧,但看跟谁比。跟自家那边的情况比起来,那是真没看头。不说挣钱,就只说职业吧,他这人说是一老板,呵呵呵,可实际就是个送快递的。忙的时候,他还是要亲自上场的。

小四把这话放在嘴里砸吧了半天……好吧,其实三十来万也不少了。

跳过这个话题,小四继续往下问,“那个……房子,你有吗?”

为了照顾店里,他一直是住在店里的上层的。那铺子本来就是上下,上面那层楼层底,放了个床垫子当床,在上面住的。所以,他有房子没,她还真不知道。

房子啊!

“有!”路天章马上就接话了,“我不是跟你说我以前在城中村住过吗?可那地界,你知道的,跟你们这种住户是不一样的,一层一个厕所,我租的那家,连个厕所都是坏的,整天的坏,一叫房东修,房东就拉着个脸,挨个的敲门告诉你厕所再要是堵住就收费叫人家来修……我那房间吧,挨着厕所,实在是受不了了。我不是跟你说,我在保洁干过吗?别小瞧保洁的,只要肯动脑子了,这活其实也挺挣钱的。我当时是在人家公司干的,公司给我派了单子,之后就叫我联系客户。人家一天干一个单子,我一天干两个,甚至更多。早上七点赶到,晚上十点不歇。有些开荒给新装修的房子打扫,连不住人的那种,我连夜不休息的干。公司的单子继续接,其他后续联系我的客户,我就去人力市场找那些零散的保洁的去干,每单里拿提成。从开始一天挣两三百,到后来多的时候一天能挣一千多。过年前那一个月,你猜我挣了多少,八万多。过了年就是淡季了,活少的多了。我就辞职不干了,那时候不想在城中村住了,要搬家,我还打过开搬家公司的主意。手里的钱我当是就想,是买货车呢,还是先买个房子?刚好赶上房价还不高的时候买的,两居室的房子才二十三万。我当是手里有个十七八万,跟朋友借了点,全款把房子买下了。不大,七十来平。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七十来平的老房子?

行,看看吧。

“在哪呢?”小四就问说。

不远,东郊那边呢。

哦!那现在那边还是没发展起来,怪不得房价这么便宜。

两人一路上谁都没说话,路天章一眼一眼的看小四,小四就绷着脸也不说话。

到了地方,比较难找,从大马路上的小巷子穿进去,有个七八十米的距离,里面应该是个住宅区。外面临街的是高耸的商业楼,藏在这楼背后的,是老旧的小区。

斑驳的水泥路可以忽略,一进小区,那两行高大粗壮,两人合围都抱不住的银杏,此时黄灿灿一片,树叶挂在树梢,铺在地上。阳光透着缝隙撒进来,路两边的休闲区,三五米一个小石桌子,三四个老人围一桌,有的下棋,有的打牌,还有些将菜拿出来在这边聊天边摘菜。

从主干道拐进去,这个小区很大,后面好些个楼。而楼两边,种的全是这种树。小区里带着幼儿园和小学,还有郎朗的读书声传来。

路天章就道,“这是原来的重工机械厂的小区,年轻人都不住这里了,留下的都是退休的老人带着孙子。我当时做保洁的时候来过这个小区。一进来我就喜欢这银杏,而且这里面舒服呀,外面的快节奏,一进这里面,不自觉地,自己就放慢了脚步。我觉得心理上的放松比啥都重要。”总之一句话,住在这里,有助于养成自己良好的心态。

人嘛,总要给自己的心灵放放假。

还没见房子呢,就被路天章灌了点鸡汤。愣是把破地方说的跟高级疗养院似的。

小四没说话,在比较角落的一栋楼前被叫停了。

“到了。”路天章拉了车门下车,“走,跟我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

房子在一楼,这种老房子,外面种着高大树木的这种老房子,一楼是特别潮的。

路天章开了门往里走,然后开了灯,“进来随便看。”

小四一脚踏进去还微微愣了一下,“装修了?”

“我当初还想着弄个装修公司来着?认识了两个搞装修的人,然后自己跟蚂蚁搬家似的,弄点材料抽空回来自己装,就装了一遍,装好都一年半多了。别怕潮湿,我亲自给做的防水防潮,靠谱着呢。”

小四就进来,装修的很简单,但是布置的还可以。她一边看一边问说,“那你怎么不干装修?”

路天章一边开窗户一边道:“装修行业里这水深的很,干这个要想赚钱,你多少就得干点亏心事。要是不想干亏心事,那就赚不到钱。你看我这装修的,猜猜大概得花多少钱?”

“不算人工……不算家具家电,你这重新做了防水,暖气也改成地暖了吧……这得三四万?”

“花了五万还多点。都是好材料。有些人花钱装修那个花钱啊,听着是不少,人家公司还赚钱了,你说他们能用多好的材料?我花了五万多,我自己走水走电都是自己一个人……你看地上的瓷砖,看着是造型,其实是买的一些残次品的瓷砖……”

还有这手艺呢!

“其实我想等过手里的钱攒一些,开个建材店,买房的多,这装修的就多。建材生意就好做,我跟你说,我把这里面的水都摸透了……”

小四一边听着一边转,厨房不大,把窗户打开,朝外挑出半米宽做灶台,这才显得厨房大了点。也就是老小区就能由着他这么改造。两个卧室都不大,衣柜一半在墙里,一半在外面,够放东西。双人床床头柜之后,没多大的空间了。小卧室更小,用了一米五的床,其他的跟主卧一样。两个卧室中间夹着一个卫生间,啥都有,但就是空间只有两平米的样子,洗脸池被放在了卫生间的外面,不咋占地方,下面塞个洗衣机。

“你洗衣机放在这里,阳台呢?”小四问着,就往阳台去。

阳台包裹的很严,挂着三层的窗帘。有个长沙发摆放在阳台上,“这是……”

“沙发床。房子小,得利用空间呀!这一楼的阳台,我给隔成房间了,当客房用的。”

小四秒懂,这是给父母准备的房间。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见小四不说话,路天章就赶紧道:“你别灰心呐。我跟你保证,以后我好好挣钱,挣钱给你买别墅都成啊。”

光练嘴炮。

路天章就跟在她后面说呀,“这房子别管大小,只要有片瓦遮身,这就是一个家对不对?进了家门,夏天凉快冬天暖,一碗热汤一碗饭,再有个心里惦记你的人,你说说,人这一辈子,还有啥求的?说到这个夏天凉快冬天暖,那这小区真是。看外面那树,一楼夏天几乎不用开空调,冬天是自己供暖,那温度没的说……还有这地段,现在都发展到五环去了,这二环半算是好地段了,交通多便利的,出了小区门,二十多趟公交车,小区里自带学校,教学质量虽然一般,但是孩子小的时候不用给那么大的压力吧……活的开心快乐最重要,你说对吧?”

对你个大头鬼。

想的倒是挺多。

小四往外走,路天章跟着,“你别失望呀。不就是房子吗?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再把它卖了,加上我手里的钱,再买个大点的房子交首付也行呀。有六十万当首付,以现在这房价,能买个比你家还大的……”

“买了房拿啥买车呀?”小四回头就问。

路天章心里一乐,这是有门呀。他也绷着追出去直到上了车,“总还有点剩余的。不过我觉得,车这东西,跟房子还是不一样的。房子是升值的,车子是贬值的。房子当时买的二十三万,现在差不多三十万了。可我朋友十万买了一辆新车,到现在三万都卖不出去。一到手就成二手货。你看我那俩破面包,当时买的时候是一万,开了这好几年了,代步是它,拉货也是它,可转手再去卖,少了八千我还不卖,没啥损失呀。”

啥都算计,咋不累死你算了。

小四坐在车上没动地方,路天章闭嘴前就再追了一句,“姐姐,成不成的……你倒是给句话呗。不光是你被催婚,我也被催婚呀!”

“你催婚跟我有啥关系?”

“咋没关系呀?本来我都被我妈说动了,说是去年过年回家去跟一个叫翠花的姑娘相亲,可去年咱俩不是认识了吗?我心说,相翠花干啥呀?这不是一现成的吗?可这知道你家那实力,我这不是一直有贼心没贼胆吗?我的姐姐呀,你咋一直都没想起我呢?我整天围着你转圈圈,就我这种死算计的,要是没点好处,我能搭着时间搭着力气给你卖力的干不?”

小四被说的脸热,抬手把车上的暖气关了,“你是蓄谋已久?”

“那也不能这么说……”路天章垂下眼睑,难得的没用调侃的语气说话,“那什么……咱这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要是你心里对我有点意思呢,以你这脾气,那谁也拦不住。要是你没那个意思呢,我好歹还是你兄弟,你一惯大线条,只要我不说,你也不能知道。你有啥事不是一样还会想起找我,我这不也能常常见到你,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这话听的小四突然心口一颤,眼睛看着窗外半晌没言语。

就这么都得有十多分钟,小四突然开了车门,“下车,咱俩换换,你来开车。”

路天章被弄的一愣一愣的,“干嘛呀?”但腿上不慢,从车上这就下来了。

两人换了位置,小四系上安全带,“去你家!”

啊?

路天章赶紧摸出电话,这得提前跟家里说一声呀。

小四一把把电话抢过来,“开车。”

不叫通风报信呀。

路天章有点战战兢兢的,“嘛意思?搞突然袭击呀?”

“我的情况,我家里的情况,我家里的人,你有啥不知道的?连暖暖都觉得你好玩,你这功课做的不错呀?”每次帮自己拉东西,在药店那边,差不多都能碰到自家妈和暖暖,然后他这人本就好玩,暖暖那小模样又长的可人意,谁都爱逗,她没在意。可这一来二去的,竟是跟暖暖都熟悉起来了。

路天章是真冤枉,“那丫头我都恨不能偷回家去,是真稀罕。”不过你要是那么理解也成啊,预谋已久这种事,姑娘家听了心里会很高兴的吧。

小四再不说话,一路上都沉默的看着窗外。

路天章的家在郊县,其实是真不远,出了城区,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他家不算县城,只能算是距离县城比较近的镇子上。

镇子看上去很繁华,最中心的位置,超市进进出出的人流量不比城里的超市少。

过了这个镇子的中心,小四心说,应该就是一般的农户人家,这周围都是种大棚蔬菜的,到处都是白色的塑料温室棚。

“你家现在种什么菜?”小四问了一句,打开了话匣子。

路天章心里一松,肯说话就好。猛的一深沉还有点吓人。

但这个问题吧,“种菜吗?我家不种菜。”

不种菜干嘛呢?

不等路天章回答这个问题,家就到了。

这是镇子的最东头,房子边上就是庄家地的那一户就是了,因为路天章把车停在了这家的门口。

严格说不算是门口,是门口的马路上。

因为这家的门口特别大,二三百平米,占一个宅基地的大小,这宅基地上面用彩钢瓦做了简单的搭建,能够遮雨。而此时这空地上,这会子正忙呢,跟赶集似的,各种的农用车小三轮停了好几排,三三两两的聊着天。

一个长的粗壮的女人,五十多岁的样子,大着嗓门,“黑蛋,你的货在这儿,你出溜个啥……这边领。”

路天章就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那个说话的,就是我妈。”

啊?

小四看看路天章,体格不错,长的也算俊秀,跟他妈妈完全是两个模样。

路天章干笑两声,“我长的随我爸。”然后说着一指,“那个……那个是我爸。”

小四顺着路天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粗壮路妈妈的边上,站着个中年男士,顶多有五十岁的样子。哪怕是现在上了年纪,但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应该属于斯文俊秀的那一类。他现在举着手,手里端着暖水杯,一遍一遍的往路妈妈的手里塞。这位路妈妈正忙着呢,手里拿着小本本,应该是货单。眼睛盯着货单,嘴里喊着:“……不对,他要的是十米乘五十米的,那是八十米的卷……东边,去东边取……哎呦我的老天爷呀,那么大的字瞧不见吗?赶紧的……”眼睛盯着出货的那边,手把杯子推远,“没看忙着呢吗?捣什么乱呀?去去去!赶紧去看电视去,碍手碍脚的。”

路天章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我家吧……反正就这样……”

小四看他:“你家做生意的?”

路天章就道:“做生意的也不一定赚钱呀?”

“赔钱了?”

路天章摇头,“也不是赔。反正就是今年赚了,明年也许就赔了。赔赔赚赚,日子能过而已。我就想着将来,我再稳定点,不叫我妈再干了。跟着提心吊胆的,赚一热闹。”说着就拉开车门,“下车吧,今儿就是急着回去,也得等吃了饭再走呀。”

小四突然有点紧张,觉得来的太冒失了,“要不……今儿算了……”

话没说完呢,就听外面有人吆喝了,是路妈妈,“嗳那谁的车,稍微往后倒一下,拉着货呢,退出去再剐蹭了。塑料剐蹭不了你,但是你们把人家的塑料剐蹭了,这可就得赔钱了……咱都让让……”

边上的人还问说:“这谁家的车?没见过呀。”

“过路的车吧……”有人就过来敲窗户,“师傅,麻烦朝后倒一下……”

路天章就摇下车窗玻璃,“叔,是我。我这就倒……”

哎哟!是天章啊!

还带了一姑娘回来了。

车朝后倒去,路天章看小四,“走不了了,下车吧。”

小四整了整头发,将大马尾边的碎发顺了顺,然后整理好衣领,轻咳一声,推开车门就往下走。

正在那里忙活着的路妈只听见说儿子回来了,站在高处朝这边瞟呢,心说这小子啥时候换车了,结果儿子下来了,副驾驶上还下来一个高挑身材的姑娘。

大马尾的头发扎的高,人更显精神。走过来两步,没车挡着,发现人家姑娘竟然没穿高跟鞋。哟!不用穿高跟鞋就这么高个了,长靴子把一双腿趁着又直又长,牛仔裤把腿绷得紧,腿上没肉可瞧着也有劲儿。再看看人家那腰,我的天爷呀!多细呀。上身穿一件白色小棉袄,利利索索的。

再走两步到跟前,嗯!好看!

路天章到了跟前,就给他妈使眼色,别老这么盯着人看,把人瞧的都不会走路了。

这当妈的没搭理到跟前的儿子,一巴掌盖在儿子的脸上,把亲儿子推开,然后喊后面的人,“大强,过来分货……”她把手里的单子递给跑来的小伙子,然后直接来拉小四,没拉胳膊上,主要是人家的衣服太白,怕一爪子上去给人家抓脏了,她手翘着,用胳膊揽小四的背,“快快快,家里去坐。这里风大,多冷啊!”

小四叫了一声阿姨,这热情的劲儿她很不习惯。

边上的人就喊:“大胖婶儿,是不是该吃喜糖了!”

路妈乐呵呵的笑,一边用余光瞟人家姑娘的脸色,一边应和这边的人,一瞧这姑娘脸红了,她哈哈就笑:“那肯定的!光吃喜糖还不行,北街的葫芦头,改明儿不来我都不答应。”

小四就看路天章,示意他说话,我就是来看看的,你说我是你的房东能死吗?

路天章看她,没人拦着你,你说呗。

不等小四说,就被半揽着带进去了。从这前面宽阔的大院子穿过去,后头才是住人的地方。这里没有这个遮雨棚子的遮挡,一下子亮堂了起来。高大的院墙,大红的铁门,进去之后停着一辆也不怎么打眼的面包车。转进去就是院子,院子水泥地面,一边应该是厨房,因为有蒸汽从里面涌出来。上了台阶,是新式的小别墅。

路妈在边上介绍,“门口那俩是杂物房,农村这地方,别管种地不种地,各种农具啥的杂七杂八的能堆两屋子。外面这个厨房家里很少用,这做生意上货下货,工人不少,都是管饭的,请了厨子在这里做饭,家里也跟着吃……”说着就朝厨房里喊,“大婶娘,家里来客人了。把卤的肥肠烩上……猪头肉切盘……”

大神娘耳朵背了,但干活很利落,勉强听见了就应了,探头一看是个俏姑娘。又看路天章回来了,就明白了,嘀咕道:“哪有儿子带了对象回来,给人家姑娘吃肥肠和猪头肉的?”

那边才被赶回来的路爸爸撩开帘子从里面出来,一看这情况先是一愣,然后很温和的笑了,“快进来……屋里暖和。”

家里是烧着地暖的,自带的小锅炉。

进去先是一道玻璃走廊,里面花花草草的摆着不少,衣服也晾在这里。就跟阳台似的。有个两三米宽。从这里再进一道门,里面才是客厅,跟城里的房子装修啥的没啥两样。

小四看了路天章一眼,这家里在农村算是顶顶好的日子了吧。

路天章心说,这就是看着阔气,城里人觉得有这么大的地方太爽。可在农村这偏僻的鬼地方,镇子的最边上了,花了二三十万弄这一院子,人家都说着是二百五的行径。按照自家老妈的说法,老天拔地的,这院子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做生意全是贷款,还欠着银行好些呢。这会子,他真挺心虚的,他其实还憋着劲,想着赶紧攒两年替爸妈把这债都给还上呢。

虽然心里很不愿意盖这一院子房,但是看着小四进来之后那舒缓的表情,他觉得其实这钱也没白花呀。老妈本来就是为了把家里盖的好的一点,就是为了给自己哄个媳妇回来的。用她的话说,要不是给你娶媳妇,怕人家瞧不上,我干啥费劲的盖这房子。

房好了,只要能叫小四没负担的点头,他咬牙再去给人擦地板去,这钱也得赶紧给还上。

那边路家两口子热情的给小四拿水果,倒茶,取饮料,一眨眼的工夫,摆了半拉子茶几的东西。路妈还吆喝路爸,“还有酸奶呢,在冰箱上面的格子里。”

“不用了阿姨。您别忙了……”小四有点招架不住。

“要的要的,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啥。”说着就开了饮料要递过去。路爸爸直接把易拉罐饮料不动声色的夺过去,然后放在一边的大缸子里,大缸子里的水冒着热气,他把饮料罐放进去,然后倒了一杯茶,“先喝这个,饮料一会子喝。”

“对对对!”路妈就笑,“女孩子喝点热的好,今儿天凉。”

小四见惯了林忍让那种不瞪眼睛不会说话的,猛的一见这么温和的大叔,觉得特别暖,声音不由的都轻下来了,“谢谢叔叔。”

路爸还有些羞涩,“你阿姨就是这么个急急火火的人,也没问你喜欢吃什么。孩子,喜欢吃啥,这就叫人买去,骑车出去两分钟就是超市。”

一个镇子能有多大?距离很近小四也知道。

“叔叔,我不挑。”小四是不挑剔,别的姑娘不吃内脏啥的,她完全没那个概念,肥肠小肠,心肝脾肺,她还挺喜欢吃的。

路爸就看儿子,路天章就道:“她跟我口味一样,没啥挑剔的……”

路爸都不带搭理儿子的,直接路过,然后找大婶娘商量,“现在还来得及做啥菜?”

大神娘就说:“有高压锅,啥菜都能做。”

鸡鸭肉吗?路爸觉得小姑娘会觉得腻,那就:“鱼吧,弄条新鲜的鲈鱼,清蒸上。”

行!

“再买几斤大虾,白水煮一煮就行。”

可以,这都是半小时能出锅的。

大婶娘还追着小声问了一句:“是对象不?”

看着是!这小子也没带姑娘回来过呀,这是第一个,八成是了。

“那咋不提前打个电话呢,你看这都没啥拿的出手的。”

说的路爸新来怪忐忑的,心说,这到底是呀还是不是呀。

里面路妈也是这么想的呀,她看儿子,“你小子别愣着呀,介绍介绍呀,横不能下回见了都不知道咋称呼。”

“妈你知道的,我那边公司租的就是她的房子。”路天章就道,“叫林雨苹。”

路妈给了儿子一个你很行的眼神,回头就叫:“那我叫你苹苹?”

“叫小四吧。”小四就道,“我在家行四,家里人都喊我小四。”

“小四好,小四亲切。”路妈马上就道,“这小子从去年开始,说是弄了个公司也忙,回来的都少。上回要不是他奶奶过生日,还不见回来。他妹妹就在一个城里念书,结果兄妹俩都不打照面,也不知道一天到晚的都忙啥呢。闺女,你跟阿姨说实话,这小子在外面不是捣乱,是正经的干活挣钱的不?”

“是!”小四觉得这种家庭模式跟自家好像有点不一样。自家是爸妈说是不管吧,但有些事上特别爱管,该管的未必就真管。反倒是这边,兄妹俩都考上大学了,看路天章这样,也不是不靠谱的。但儿子在外面干啥的,能挣多少,家里却好像很陌生。她就道,“公司挺忙的,那边是好几个村子合并之后的拆迁安置区,加上外来人口,那个片区是城里最大的一个片区。挣的还挺稳定的。”

这么好啊,“那得空得去看看呀。”要是真是对象,趁着这个机会该上姑娘家的门才对呀。

小四不习惯老被问,跟个傻子似的,她也主动搭话,“家里平时也这么忙?”

“那可不,一年到头也不见清闲的。这是入了秋了,地里的薄膜该换了,还有些搭棚的竹篾子,有更讲究的也要钢架子,咱都卖。这个营生一直持续到过了年。春上的风大,风吹破了塑料薄膜,这不还得替换了。这一岔子还没忙利索了,地里还用化肥了。咱就是搞农资的,化肥种子农药啥都带。现在农药和化肥,是庄稼全程离不了的,东边的库房存的都是货……”

小四也没往心里去,这会子全程脑子是不怎么能思考的,能找到话题就不错了。

两人聊的还挺好的,路爸来叫吃饭了,两人还在热聊。

餐厅很大,里面摆着的是圆桌,餐具是那种拼一个圆的那种。这种玩意自家二姐家肯定不用,大概在姐夫眼里这属于俗气的一类。但在这里这么摆着,就显的很正式。

路天章指了指卫生间,“去那里洗手。”

小四先过去了,人一走,路妈就揪住儿子,“是对象不?”

路天章龇牙咧嘴,“这不是叫人家看看咱家啥样,愿意不愿意的,再说?”

“那你赶紧抓紧呀。咱家这盖的也不磕碜呀。”

“人家是我的房东,人家家里是在城里有别墅的……”

“咱家也能在城里买别墅呀!只要人家开口,聘礼多少钱你都别打磕巴……”当妈的挥着手,豪气干云的样子。

这话头怎么不对呢?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路天章心里贼呀,就故意道:“我不是早前跟你说过,人家姐姐出嫁的时候,都是几百万的彩礼?”

“咱家也给呀!”陪嫁房子的,我不给我傻呀!“到底是几百万呀?两百万和八百万差的远着呢!”

“您可别打肿脸充胖子!”路天章就掰着手指头,“前年您跟我说,春上压的那批钢架子,砸在手里了,押货压进去五十多万,还从谁谁谁借了多少……去年我说办公司,您跟我说,全投到水泥柱厂子里去了,还贷款了四十多万……好家伙,这会子怎么两百万八百万在您这里好像张嘴就能有呢?您这是打算贷款给我娶媳妇,等人进门了,赚了人家的陪嫁了,再把钱还上?”

放你娘的屁!

路妈朝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气啊,想说:你妈我做生意做三十年了,从开始贩红薯贩粉条开始,分分毛毛的挣,挣到现在,你妈我就没干过赔本的买卖。瞧不起农村的买卖人是不?告诉你,钱好挣着呢。人家种粮食,咱卖种子卖化肥。人家改种果树,咱家卖农药和化肥。人家现在种菜用薄膜,咱家就卖薄膜,这最好的薄膜,咱就是整个县的代理商。你知道这一年趁多少钱吗?就你瘪犊子那样,叫你回来跟我做生意还不干,非得在城里扑腾。你挣的那三瓜俩枣,都不够你老娘一年挣的零头的。但是这些,我能跟你说吗?你要是啥都知道了,不得躺在家里啃老本呀?

见儿子贼贼的看她,她差点顺嘴说出来,但到底忍住了,对孩子好可以。吃喝由着都没问题,但路得自己走,苦得自己受点,撞几回头,就知道钱来之不易。她不吐口,只道:“给你娶媳妇,那是我跟你爸的责任。你把人家姑娘带回来了,但你老娘没把这婚事趟平,是你老娘没能耐。之前我就说了,只要看中人了,剩下的就是我跟你爸的事。人家要啥,要多少,我跟你爸兜着。反正给你把媳妇娶回来,把我这辈子的任务给完成了就行,至于钱啊啥的,不要你操心。我就是借钱给你娶媳妇了,那也是你老娘我的本事。有人敢借给我,你管的着吗?”

那可不得我还吗?

路妈一脸的这不关我的事,“你是我儿子,母债子偿这也是天经地义。真要是欠债了,替我们还债那是你的任务。咱们各人做好各人的事就行了。不用太计较这个。”

路天章气的差点一个倒仰,这跟我借钱娶媳妇的差别在哪?完了我得还债,我拿啥还债?我拿林家退回来的彩礼再去还债去?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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