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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神游25

“皇额娘……”皇后克服了很大的心理障碍,这才张口叫出了这个称呼。眼前的母后皇太后真的太年轻了。

林雨桐倒是没有什么尴尬不尴尬的抬头疑惑得看她示意她有话就只管说。

皇后看向林雨桐,“皇额娘不瞒您说等真的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儿臣……突然不知道这个皇后该怎么做了?”她起身,缓缓的跪下去“请皇额娘教我。”

林雨桐一把将人给扶住了“第一你得学会一条别轻易下跪。你不用怕对我礼仪不周,你是大清国的皇后,皇后立起来只要大的品性上没问题,只要不干蠢事,连皇帝都不能轻易将你如何不要如此的战战兢兢。”

皇后被扶起来坐在边上,眼里带着几分祈求,“儿臣以为皇后如何做得看换上对皇后的爱重有几分信重有几分?”

这话也不能算是错的。就像是四爷,对自己大撒把,那自己的自由度就很高。反之你做什么都可能引起对方的不满,如何能不战战兢兢?

林雨桐叹了一声,“如何做一个皇后,这个没有成例。对于你来说,你首先想的不应该是如何去做一个好皇后,而是你得先保证你永远是皇后。这个位子坐稳才是顶顶重要的。这一点,我帮不了你。不过,你回去可以翻翻史书,看看之前那么多皇后都是怎么做的。不要过高的看待皇后这个身份,但也不用太低估了它。不管是成了贤后的皇后还是被废的皇后,多看看……成有它相似的理由,废也有其相似的地方。等你把这些都看懂看透了,皇后怎么做,你自然就明白了。”

这话已是指点!皇后的心思被林雨桐的这句话带走了心神:你得先保证你永远是皇后。

这话如何能不叫人害怕!这代表的意思,岂不是连这位母后皇太后也不看好自己?

林雨桐见她神色黯然,便也肯定她几句:“你之前说的,也有道理。人皆偏私,皇帝的心向着你,你错的也是对的。反之,若是心不向着你,你对的也是错的。这个度怎么去调停,得你慢慢的自己摸索着……”

皇后这才恍惚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谢皇额娘提点。”

除了这句干巴巴的话之外,突然不知道还能说啥。

林雨桐张了张嘴,还是算了,暂时啥也别说了,交浅不能言深。她起身往厨房去,“要跟我来看看吗?”

总也不能枯坐着呀?

皇后就跟去了,伺候的人都留在院子外面。

厨房不大,就在小院里。大锅灶小炉子,应有尽有。她站在你厨房里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林雨桐给她指了个差事,炉子上炖着汤,“边上有凳子,你坐那看着汤,别叫溢出来。”

那玩意慢火炖了半天了,也没溢出来。

皇后觉得母后皇太后很亲和,如此也缓解了她的尴尬。

林雨桐忙着做饭,今儿有两人来,必然是要留下吃饭的。冷热荤素,搭配八个菜外加一个汤就足够了。

皇后就看着林雨桐是真的不借他人之后的择菜洗菜炒菜,腰上围着围裙,袖子微微卷起,手脚麻利,显然一直是亲自动手的。她做的很熟练。

只闻着那飘出来的香味,就知道手艺很好。比御厨丝毫也不差。

她讷讷的道:“皇额娘,儿媳不会做。”

林雨桐就笑,“会不会做有什么关系?不用逼自己学些不擅长的东西,你是什么样儿的,就是什么样的,不用为谁刻意的去做什么,把你擅长的做好了,做到极致了,那便是好的。”

皇后便不由的去想,我到底擅长什么呢?

想完了又不由的苦笑,其实也没什么擅长的。抄佛经?写的一笔还算看的过的字这算不算?不算吧!宫里的才女不是没有。更何况,朝中有的是书法名家,皇上看不上一个小女子的书作。刺绣?宫里哪个女人一点针线活也不会干的?做的再好,好的过精挑细选的绣娘不?

她两手的手指不由的搅在了一起,越发的觉得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虚了。

饭菜上了桌,四爷带着弘历也回来了。

林雨桐没见弘晖,才要问,四爷就道:“跟弘曕在作坊,弘昼也过来了。饭菜叫人送过去。”

行啊!肯定永璜也在,又多带了一人份的。

乌拉那拉浑身紧绷的跟四爷行礼,四爷随意的叫起,就转身去一边洗手了。一边忙着一边跟弘历说话,“眼看成品就能出来了,工艺改进,成本大大降低了。这东西,慢慢的推。”

弘历就道:“儿子想,归到内务府……”

“那何年何月,大清国家家户户的窗户上才能换上玻璃?”四爷看他,“我也不要这银子。你这么办,找商户来竞标,第一批选二十家或是三十家。三五年之内,这东西肯定还是贵的。有家资的人先用。三五年之后,再用低一点的价格再往出放一批……”

乾隆一想,也行啊!民间大富之家的财富瞬间收拢到一处。这是好事呀!

四爷跟他道,“银子八成归入国库,剩下两成你得留出来。这东西的工艺还得改进,如今这是易碎品,紧跟着,就要往耐用上靠。”

可耐用了,买过一次就不会再坏,这以后玻璃的利润不是会更低了?反倒是不划算。

四爷就看了他一眼,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就道,“东西不一样,价值不一样,用的地方就不一样。若真有坚固的刀枪都不怕的玻璃,你自然就想到了这东西的其他用处了。”

这话倒也是!真要是有这样的玻璃,那至少御辇得换上。

便是做生意,人家要两成都是占人家的便宜。何况此人是皇阿玛,他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

乾隆就道:“这银子儿子不动,您要用直接开条子叫人取也行。”

四爷才不跟他废话,他现在确实是不缺银子。但银子不说给他,他那小心眼又不知道要朝哪边走了。懒得再废话了,“吃饭。”

四个人分两桌上,四爷带着弘历在大桌上,林雨桐和乌拉那拉在炕桌上。

乌拉那拉很紧张,过去要布菜。四爷摆手,“吃你的去吧。”说着从乾隆要碗,乾隆赶紧自己起来盛饭,先给他阿玛盛饭,然后才自己盛。

四爷这才满意了,但却并没当着这个皇后的面说他什么。

要是不说其他的,只单说一个人的表象吧,乾隆的嘴不知道有多甜。想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容易。

这会子坐在那里吃饭,每样菜都被不动声色的用不同的言辞夸奖了一遍。

因着时间短,又只是招待他。现做的菜就没几样,八样菜里,有四样是半成品。像脆嫩的海带苗,这是弘昼叫人弄来的,早送来的,她提前腌制好,如今放点蒜末辣椒,热油一泼就是一道菜。还有些是早前泥塘里的泥鳅,弄干净了做成酱干的。如今只要上锅透了,出来自然酱香四溢。

他一边夸还一边跟林雨桐讨要酱菜,“前两回来,吃的那个小菜尤其入味。皇额娘要是还有,赏儿子些,早晚配粥吃,最是适口。”

真爱吃还假爱吃的,谁也不知道,也是表达亲近的一个方式。

“那就是酸泡萝卜,你要爱吃,给你带一坛子回去。”说着又说四爷,“之前叫你多种点萝卜,你还不乐意。看看,总有人爱吃的吧。”

四爷对萝卜深恶痛绝,“他爱吃都给他!”

“那可不成,萝卜干要晒好了,回头蒸包子吃。”

乾隆瞧的挺乐呵,觉得看他皇阿玛吃瘪他能就着多下两碗饭。

皇后乌拉那拉坐在那里却胆颤心惊。在宫里吃饭,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像是现在这样,一边吃着一边聊着。母后皇太后跟先帝说话的语气……怎么这样呢?就是自己的额娘也不敢跟阿玛这么说话。

倒是看万岁爷的样子,却像是习以为常了一样。

林雨桐将那碟酱香的泥鳅推过去,“尝尝这个,挺有嚼劲。”这皇后也难为,刚才明明是多夹了两筷子这个菜,还是连着夹的,可见是真喜欢。但一过三筷子就不吃了,筷子只往泡笋里夹。

泡笋跟泡萝卜都是一个口味的,酸辣脆爽,确实开胃。乾隆很喜欢,他也不避讳这一点。但是连吃的也不能有自己喜欢的,只管跟对方往一块靠,这就有点自虐了。你说你当个皇后,要是不能叫自己享受最好的,连这个最基本的你都不能达到,那你这皇后做的也忒没劲了。

她就主动将菜推过去,吃你爱吃的吧。喜欢吃给你拿两坛子也行。宫里没人吃泥鳅,但是在外面想买到泥鳅是轻而易举的事,并不稀罕,也不贵。

皇后笑了笑,还是夹了一筷子泡笋,“儿媳倒是吃着这个味道更清爽。少不得讨嫌也要一坛子。”

笋这玩意,以现在的运输条件运来可不容易。还都是弘昼孝顺进来的。弘晖也爱吃,真没多余的给她。

林雨桐却点头,“泡着的莴笋还有,给你带些。这个笋你少吃为上。你肝不好,不可多吃。”

皇后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太医也说她的肝不好,但这一眼就看出来,着实有些惊讶。她嘴上应着,心里却有些希翼,着实也是想跟眼前的人打好关系。便试着拉近距离,“儿媳瞧这里着实简陋,皇额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嬷嬷递进宫里……”

林雨桐:“……”这里哪里简陋了?说真的,论起舒服程度,可比宫里舒服多了。就跟谁没在宫里住过一样。她只笑笑,点头说了句好。

乾隆看了皇后一眼,深觉她不会说话。皇额娘住的简陋?那你的意思住哪里不简陋呢?住在圆明园?或者干脆咱们搬回宝亲王府,把皇宫给皇阿玛和皇额娘住好不好?便是没这一层意思,那也是在指责朕没给安排好呗。住这里不是朕安排的,是皇阿玛自己选的,这跟朕孝顺不孝顺真没关系。再者说了,需要什么找你?那之前朕没关照到,岂不是叫嫡母受委屈了?

一样的话怎么说出来就那么不动听呢?

乌拉那拉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被皇上甩了一个冷眼过来。细细想想,并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呀。女人家需要的东西跟男人家需要的东西本来就不一样,嫡母需要什么,难道要跟庶出的儿子要?当然还是女人家之间好说话嘛。这话错了吗?

来的时候好好的,走的时候两人别别扭扭的。弘历的眼睛都不带扫一眼乌拉那拉的。

可林雨桐是真没啥时间管了,她和四爷这几天都挺忙的。

四爷那边的玻璃终于出来了,叫了人,在院子边上盖了玻璃暖房。刚开始做,工艺上算不得多好。但是只做暖房的话,却足够用了。在暖棚的设计上,玻璃顶上还加盖了一层,不会全盖住,行程一个斜坡的角度。能每天保证一定的阳光照射,在有大雨大雪的时候又不会直接压在玻璃棚顶上。

哪怕是加盖了一层,却也不会很高。为了保暖,用的是坑棚。从地平往下挖了一米五左右的坑,如此能有教好的保温效果。墙体上再加上火洞,天冷的话里面随时可加温。

四爷要干点啥,那用人根本就不由愁,只说啥时候要,人海战术也得干出来的。

林雨桐呢,早前就泡了西红柿籽,这东西现在能种了。

说起这个西红柿,现在都叫它藩柿子。这东西早有,但一直没人吃它。

最早懵懂的来到大清的时候,整日里就怕露馅,这些东西她哪里想的起来。等到跟四爷回来的时候,忙这忙那的忙了一辈子,吃的也都不差,还真没想过一定得吃口啥。倒把这个小小的东西给忽略了。后来,她甚至想,宫里不吃,保不齐民间有人持呢?

于是,她还真想过查一查资料,结果在绿野仙踪中看到这么一句话:不想他是个西番柿子,中看不中吃的歪货物。

这个绿野仙踪是清朝李百川所著的,大概成书于乾隆二十九年前后。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没这本书。但由此也可见,大家对这个西藩柿子的普遍认知就是中看不中吃,但当做观赏种植却不稀罕。四爷是个比较严谨的人,对这玩意他早前也没在意过,见林雨桐认为西红柿是清朝从国外引进的,他就摇头,叫林雨桐去看一本叫植品的书。他说那是第一个记载西红柿的文献,是明朝赵函所著。他在书中提到,番茄是西洋传教士在稍早的万历年间,和向日葵一起带到中国来的。后来他又拿了王象晋的群芳谱,“这两本书是一个朝代的,成书相差也就三两年。可以相互佐证。”

然后林雨桐就觉得吧,可算是追朔到根上了。后来在1983年,在成都北郊凤凰山发掘的西汉古墓里,出土有陶器、漆器、藤笥、竹笥近60件,并有稻粒、果品、兽骨等食物遗存发现。同时,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植物种子。经过培育发现,这些种子属于西红柿,也就是番茄!

这一类的新闻谁看过都是扫一眼就过的,林雨桐跟四爷当时是一块看的新闻。然后她还傻乎乎的没有意识,四爷就先问她一句,“如果汉代就开始栽培西红柿,那这西红柿是作为观赏植物呢?还是食用的水果蔬菜?汉代的西红柿种子是国外传进来的,还是我国本土的?后来它是本来就有,只是存量少……还是绝种了,直到大明才引进回来的?”

林雨桐:“……”我哪里知道?你不问我都当过耳风了好吗?

然后四爷当真为这个翻了很多典籍,但是无奈:这玩意还就真成了一庄悬案。

林雨桐现在打算种这东西。之前搬来的时候也都想着种呢,可那时候是能找到什么种子就种什么种子。林雨桐存着的种子不敢随意的拿出来。后世的种子都是经过改良后的。这玩意不可随便的往地里撒,还是土生土长,一点一点想着改变的好。

如今手里的种子,是叫人特地找来的。

现在这个时期,正处于高产农作物推广的一个节点。两人对种地越是表现的执着,越是会有人去重视。因此,四爷还打算在暖棚里种玉米,开春就能吃到玉米棒子。

包括红薯,现今也只在很小的范围内种植。这个是有考据的,清陈世元金薯传习录中援引采录闽侯合志中有记载,甘薯先在闽南,后传种于鄞州、胶州、青州、豫州各地,渐次在浙江各地传播,而那时是乾隆二十年前后。

林雨桐跟周围的农妇闲聊的时候也询问过,百姓有些听说过,有些压根没听说过。但是皇家还是吃过的。下面的人当成稀罕物晋上来的。

今年入秋,就叫陈福采买了好些,明年就得种上。

反正,首先能想到的就是解决温饱问题。别管吃的好还是吃的孬,百姓不饿肚子,便是路上的乞丐,只要愿意,去哪个荒山里开两亩荒地,种两亩番薯,也不至于饿死。

晚上没人了,四爷跟弘晖就盘腿坐在炕上,父子俩说话。四爷并不会全盘的将后世灌输给弘晖,就是探讨。

比如从父母在种地这件事上的执着,叫他在土地这件事上思索的更多。这天晚上,他跟四爷提出了一个概念温饱田。

他的理念是,若想吃饱饭,每个人都得有一份温饱田。比如按照番薯的亩产,没人要是有贫瘠的土地两亩,差不多就不至于饿死了。这个田地是不允许买卖的,种的作物也该受到当地官府的监督。若本人除了温饱田,没有别的田产,那么你必须保证种的就是粗粮,这地里的产出能保证你饿不死。而你本人不会成为别人的负担。若是你除了温饱田之外,还有别的田地,那经过一定的程度,可自由的选择你想要种植的东西。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就牢牢的将人绑在了土地上。

四爷反问了一句。

弘晖就道:“若是出外谋生,这田地当交还官府,另外从官府领取凭证。用此凭证,可到谋生所在地用凭证另一片空置出来的温饱田。但像是大州府京城这样的地方,外地谋生的人多,田地必然不足。若没有空置的温饱田,就需要用当地衙门给的凭证在年底去谋生所在地的官府领取补偿粮。而这部分的粮食,不能从税粮里扣。开源才是根本。”他说着,手指就在关外划拉,“您之前说,这里是种粮的好地方。那就得想法子移民。”

这个想法吧,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甚至在以后人口激增之后,需要大幅度的改革,但制度没有一成不变的。哪怕是在以后的几十年内有成效的,那都值得去试一试的。

弘晖紧跟着又提了一条,“不过这个难就难在,人人有田了,那士绅的田谁来种?”而奴婢又该不该有自己的温饱田呢?

说起来简单的一个想法,但是细究就发现,有些东西可能是动摇根本的东西。

因此,他又提了一个想法,“各地应该整合闲置土地和可开垦荒地。无地者可根据需求,廉价的租种这部分土地,先种地后收租,收取所种作物收成的一成……这部分人来去可自由,种地可保证温饱,不种地便没有土地束缚。每到一地,都可以争取从当地租种公家田……便是有田地的庄户人家,在有富裕劳动力的情况下,也可租种。”同样,会造成有地的富户无人可用。

他就想到他阿玛之前说的以器械代替劳力的话。

而在做这一切之前,有个很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吏治。

若吏治不能清明,这些举措,只会给对方更大的空子,不知道要养多少大贪巨贪。

父子俩在那说,说着就写,完了又删又改,然后第二天不知道又想到哪里的,许是彻底又给推翻了,那些写的不成样子的纸张又给扔进火盆里付之一炬,然后又重新来过。

冬天就在他们爷俩的讨论声中来到了。

雪迟迟没有到,倒是放在厨房的水瓮早早的就接了冰了。这一结冰,就真的很冷了。天一冷,住到学堂里的孩子反而更多了。周围好些孩子以前下学了还帮着家里干点活,现在农闲了,在家里还得费柴火。饶是烧炕,可家里也比学堂冷的多。学堂别说住宿的地方大铺炕屋里又多暖和,还专门有澡池子能洗漱。便是只在学舍里,夜里躺在桌子椅子上睡觉,也是不冷的。

学堂里热闹了,晚上四爷和弘晖偶尔也去学舍里,跟那些孩子大通铺上一坐,三山五岳的侃呢。

四爷讲什么?当闲话一样的串历史,像是民族融合的进程等等。很多的人物和故事穿插在里面,很有些妙趣横生。孩子们没啥乐趣,外面又冷的很,在一起听故事成了最好的一个娱乐。都挺爱听的。

周围有些乡人,晚上爱游荡的,都跑过来蹭着听。只晚上这边不留外人住罢了。但那也挡不住大家的热情。大部分呢,就是听个热闹,听个稀奇。可带脑子的就听出门道了。张廷玉的孙子回去一学,张廷玉就明白了,先帝爷这是在缓解满汉矛盾。满汉界限得模糊,一统大民族才是大势所趋。这于汉臣来说,是好事。

赶上休沐的时候,四爷和桐桐带着弘晖一起赶集去。也不一定进京城,就在外城转转也是好的。农闲了,好些人家把吃用不了的都拿来卖,市场很是繁华。

弘晖是基本没见过这些的。早年在王府没这样的机会,后来大点了大部分时间在宫里,再后来成了大阿哥了,远门只出去过一两次,见到的也都不那么真实了。如今才知道这世道很多之前从来不知道的事。

林雨桐觉得弘晖这么看累的慌,摸出钱来买了两个糖人递给他,“尝尝!”

弘晖:“……”并不想吃。

“刚做出来的,没染上灰尘。”干嘛出来一趟还苦大仇深的。

行吧!咬了一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正要说话呢,结果远处马蹄声急,远远的就能看见扬起的灰尘。三人并不在马路中间,很容易就朝边上避开,这是八百里加急进京了。

一定是哪里又出事了。一时间,坊间议论纷纷。

本来的好心情,因为这八百里加急给搅乱了。回去的路上,四爷就跟林雨桐说,“应该是珠尔默特叛乱有结果了。”

藏那边的事。反正一直就没太消停过。

果然,第二天弘昼就来了,说的也是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乱子。付清九月就有奏报过来……十月十三日,傅清与拉布敦以议事为名,将珠尔默特那木扎勒召至驻藏大臣公署楼,罗列罪状,然后拔刀将他给杀了。可是做事不密,跟随珠尔默特前来的卓呢罗卜藏扎什跳楼逃了,之后又传唤党羽,聚兵围楼,先是施放枪炮,然后纵火焚烧。可惜傅清中枪后自尽了,拉布敦与叛军缠斗最终遇害。那些跟着叛乱的,抢了库银八万五千多两,杀了驻藏兵民一百多号人。第二天,达喇嘛出面料理,并传令沿途台站照旧应付官兵,严禁杀害汉人……叛军头目虽然还没抓住,但也没几个人,藏不住……”

这么大的大清国,出现这种规模的冲突实在是不算大事。

四爷对别的倒是没说,只问道:“付清中?”

对!估计是活不成了,不想做俘虏连累家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一个死。自家四哥对战败之将,没那么宽容。

看着弘昼还没反应过来,林雨桐心里就一叹。那十数个叛军就因为手里有枪炮就能沙海汉人一百多号,还不警醒?

他们那些武器是哪里来的?英国商人雇佣的印土著打着宗教朝拜的名义来的。来了之后谈的是什么,只有他们清楚。可那些武器总不能凭空出现。

但这于对于四爷下一步要做的事,倒是一个好的契机。

弘昼并不知道他皇阿玛的打算,更不知道他皇阿玛具体的都会些什么,但他知道,他皇阿玛好像在听说付清中枪后很不高兴。

从庄子上出去,他直接就去了园子,找乾隆说这个事去了。

乾隆倒是不以为意,“皇阿玛做事求全,但这种事总是在瞬息万变之间,谁也无法估量。付清的身后事,朕已经下旨好好操办,也叫修建祠堂供奉。家中后辈,适当的提携一二也是应当的。他前期处置还算得当。”

就这么着了,还能怎么着。

他最近事挺多的,就不去他皇阿玛跟前报道了。心情不好……那就缓上几天,再去也不迟。

不来就不来吧,四爷以此为契机,该干的还得干。他也没惊动谁,叫陈福:“找个能工巧匠,内务府的出身的最好。要是不行,民间手艺精湛的匠人也行。”

但是陈福并没有找来,别说内务府的了,就是民间的手艺匠人也不好找。

怎么的了?

第一,圆明园在扩张,需要的人很多。

第二,皇帝的陵园还在修建,人手抽调不出来。

第三,皇帝为了给太后庆祝明年的六十大寿,今年春上的时候就已经下令修建清漪园了,这是个大工程,征调的人手多了去了。

第四,明年太后六十大寿,需要提前准备。

林雨桐:“……她今年五十九,大寿都没过呢吧?”

对!还差个几天。这不是万岁爷最近都忙着呢吗?

林雨桐就问说:“提前一年准备……这都准备什么呀?”

陈福一脸苦笑,“回主子娘娘的话,九九寿礼。”

弘晖问说:“九九八十一件?”

陈福头埋的低低的,“九大类,每一类都得有九件。上面已经传下话来,明年万岁爷应该是要连送五天。”

五天是多少?每天八十一件,五天就是四百零五件。

这四百零五件,必得件件都是精品。这得耗费多少能工巧匠的心思和工夫?

弘晖脸红了,他是羞的。他从来没给他额娘过过这么隆重的生日。

林雨桐笑的也有点耐人寻味啊,别管嘴上说的多亲,之前自己过生日,弘历不也就送了两车东西算完事。到了亲妈跟前就是不一样呀!

四爷是给气笑了,把能用的手艺人都招去,不是修园子,就是摆弄珍玩去了。如今想要造造炮,零件精细,须得好的手艺人的时候,发现无人可用。陈福出面都找不到人了。

好!好啊!真是太好了!

林雨桐还兴致勃勃,“过寿啊!好啊!咱们也给贺个生日呀!造个大炮仗吧,那玩意好,放起来喜庆。”

是啊!放炮仗喜庆。

四爷缓缓点头,“想放炮仗呀!这个好办,明儿就给你做,一定给你放个大大的。”

陈福缩着肩膀出去了,主子这是生气了,很生气的那种生气。估计呀,宫里那位得受教训了。

十一月五日,是钮钴禄太后的生辰。

人家那个太后过生日,跟林雨桐这个太后过生日那是不一样的。只在正日子庆祝吗?当然不是!这提前官员得写折子来,恭贺一下。表示记着这个伟大的日子呢。毕竟,太后母仪天下,这是天下所有人的母亲呀。

钮钴禄最近是神清气爽,早上一早起来,就由皇后在边上念这些折子,谁在折子上都写了什么。不外乎是一些恭维的话,但连着听,天天听,愣是听不腻。

早两日,礼服被送来,试一试,合身了。一早起来这就得装扮起来,等着皇帝给上徽号。徽号是个荣誉称号,就像是给母亲前面今年加个尊敬的,明年再母亲前面加个亲爱的,后年又加个最爱的意思是一样的,大生日就不停的往上加。加完了徽号,回慈宁宫,等着拜寿。这寿宴只太后吃的,乾隆都是陪坐在一侧。

本来皇后陪在另一侧的,但乾隆不知道抽什么风,没给设坐。于是,皇后跟嫔妃就在另一侧稍微远的地方。正堂里,是皇子。像是弘昼弘曕永璜这么一串的都在这边站着。外面礼乐欢庆,喜庆的奏乐不曾停止,更外面,是京城中有名有姓的人家,乌泱泱的数百人,等着给贺寿呢。

钮钴禄太后坐在上面志得意满,看着自家儿子正在腰上缠彩带,这是要带着儿孙跳祝寿舞,她哈哈的笑着,不曾阻止。

弘昼见到内监递来的彩带,跟弘曕对视一眼,两人就磨蹭啊,这玩意带还是不带?

弘曕低声跟弘昼道:“五哥,找个借口咱俩躲一躲……”想起今早皇额娘叫自己出门前那个表情,他打了冷颤,总觉得今儿这事吧,不会那么轻松的给了了。

弘昼也压着声音,“皇阿玛没说点什么?”

弘曕摇头,“不过陈福张保这俩奴才,走路恨不能把鞋给脱了。”

是说走路都得非常小心!

那那边肯定是那边生气了呀!

完了!完了!自己夹在中间骑虎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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