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开始就下起了小雨，市中心老旧小区的地坑坑洼洼，积攒了雨水后成了一个个的小水潭。一双灰扑扑地白球鞋毫不在意的踩过一个水坑，溅起的水花沾在了球鞋主人的裤脚边。

“小柳，买菜去阿。”

一个乡邻热情的打招呼。

穿着陈旧棉布格子衬衫的纤细女孩微笑着点头，“吴婶，我去买只鸡给我妈补补，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我帮你带回来。”

这个女孩浑身朴素打了把旧伞，一头秀发在脖子后扎了个简单的低马尾，伞下的脸笑咪咪的，不过，这人竟是张顶的第三个情人，那个公司前台。

密密的雨声将身后压低的谈话声割裂成些许细碎，“老柳走的早，现在老柳家的身体也不好，幸好女儿回来了．．．”

柳微并没有停下脚步，径自朝着小区外走去。在门口一家蔬菜水果店内，她仔细地挑选着顿鸡汤用到的玉米。

她的手刚放在一根饱满粗壮的玉米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抱歉。”

那人收回手，低声道歉。

柳微抬头看了下带着鸭舌帽的人，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然后过来一会，她又道：“谢谢。”

“一根玉米而已，不用谢。”

戴着鸭舌帽的中等个子青年提了几个苹果去老板那结帐，老板笑眯眯地递过水果，“帅哥，十二块三毛，给我十二块就可以了。”

一台崭新的智能机扫了下老板贴在一旁的二维码，店里响起了机械女音——支付宝到帐十二元。

柳微抬眼看了眼踏出门被泛黄的塑料帘遮挡了些许身形的人，掌心里多了一张纸条。

她将处理好的鸡放入砂锅后，推开了朝南的那间卧室，见床上的人还睡着并没有醒来，又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坐在厨房的折叠矮凳上，盯着窗外的雨滴打在窗户上，灶台上的煤气发出“嗤嗤”声，她呆怔了片刻后，从裤子口袋掏出那张纸条满满展开。

事情已经解决，不用担心。

柳微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无声的笑了起来，接着一滴、两滴，泪水打在纸片上。

“微微。”屋内传来虚荣的喊声。

柳微站起来将纸片用煤气灶的火点然后扔进洗菜池内，洗了下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应了声推进了刚刚那门。

“妈，你醒了。”

“这雨可真大。”

宽大的连帽卫衣帽子兜住了屋檐下躲雨人的脸。

你还戴了两只帽子呢。

一身毛皮被淋湿的司理不悦道。

让她带伞她嫌麻烦，现在好了，雨越下越大。

“吃苹果吗？”

十六从塑料袋里面掏出一个，“哦，忘记了，现在在外面，不太方便。”

说完她将苹果在衣服袖子上擦了擦，然后咔嚓咔嚓咬了起来。

司理气得尾巴都竖起来，“你好歹也是个明星了，就不能注意点形象吗？”

十六已经三下五除二的将一个大苹果咔咔咔地咬成了一个瘦小的苹果核，“哦，那我注意点。”

她说着将苹果核稳稳抛入前方三米的垃圾桶内，然后将鸭舌帽的帽沿压地更低，卫衣的套头帽也拉得更前，本看不清的脸更是被遮掩的只留鼻子以下的半张脸。

“好了，这样伪装的够彻底了吧，比戴个墨镜还要低调。”

司理无语，你都遮到走路看不清路了，我能说什么。

“你特意来这里就是为了见她？有意思么？”他不理解十六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这个阿...

柳微是管明月在染上DU瘾后认识的，她们能认识并不是什么好事。原来柳微的弟弟因为张顶的网络赌博而身欠巨资，最终跳楼自杀。她母亲也承受不住丧子之痛一病不起。

但张顶的公司并没有放过他们家，不停的骚扰他们要他们还钱，为了尽快筹到钱，还在读书的柳微只能去娱乐场所上班。没想到老天有眼，让她接近了张顶。为了报酬，她委身与他，其实一直在暗中收集着张顶的违法行为。

三年，她有时候半夜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自己是谁，唯有手机里那张全家福在提醒着她，那些痛苦，那些泪水，以及那些恨。

不久后，她终于拿到了一些够重磅的证据，满怀希望的提交到了她觉得能为她主持公道的人。

可惜，一天两天一周两周没消息，她不免心慌，怎么回事？是没有收到吗？要不要再寄一份。

张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笑着但是语气森寒，“那你去试试。”

几个月后柳微被放出来了，据说是皇朝贸易愿意和解不起诉，柳微听了后神情讥诮，张顶有这么好心？

张顶当然没这么好心，很快柳微就被追债的人逼得走投无路，又被迫去娱乐会所上班。这次张顶可是盯着，让人时不时去闹下犹如猫逗老鼠一般。

这种无止尽的折磨比死还让人难受，可柳微为了自己的妈妈，不敢死也不能死。

被叫到包厢去的柳微，见到了形容枯槁的管明月，被灌完酒的柳微如同抹布一样被随意扔在了墙边，在最后大家都离开的时候，管明月给她批了件衣服。

后来两人多次遇到，两个可怜人自保都做不到，往往只是眼神相接就被张顶那群人拿去消遣。

要说最大的交际，应该是管明月有次瘾发将自己关在洗手间不肯注射药物的时候，在她被呕吐物堵住以为就此要解脱的时候，柳微救了她。

一个月后她得知柳微死讯的时候，拖着瘦成骷髅的身子给她的墓送了一捧花。

管明月，看，其实坏人并不无敌，你可以安息了。

十六闭起眼让白光笼罩自己，渐渐从躯体剥离。她的灵魂愈发凝实，她的记忆也越发完整。

“第四个任务顺利完成。”

司理跳下接引光圈，伸长了脖子左右晃了两下。

十六则有点动作迟缓，她竟然感觉到了眩晕感。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有眩晕感？

“我说了，做玩任务你可以复活，做任务的过程就是你复活的过程。”神女的声音传来。

哦，原来这样啊。

“那我还有多久才能活？”十六直截了当的问，不要和某多多提现一样，最后一毛怎么都凑不满，拉了一个又一个人还是差那个0.01元。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神女微微一笑，“我们虚无界靠的是人的信仰支撑，不会做出自掘坟墓的事。”

十六想了想，确实是这样。等眩晕感走后，她活动了下手脚，脑中也有了一些她生前的回忆。

不过这些都不急，她问：“那我可以开始下一次的任务了吗？”

司理闻言跳起来，这个代理者怎么回事？不是应该熟悉下自己的魂体，看下自己的记忆吗？这么赶，她是周扒皮吗？

“不急。”

神女没有和前一次一样马上给她分配任务。

“你现在已经去了四个小世界了，现在可以继续去其它小世界或者回到你自己的世界。”

什么意思？十六没有听明白。

回到自己的世界，那就是提前复活吗？

“所以我这次要给自己世界里的人复仇？”

神女摇摇头，“不时别人，是你自己。”

司理停下了走动的步伐，双眼定定的看着十六，想看她的反应。是不是很震惊，是不是很意外。

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

“原来我是个倒霉蛋阿。”十六自言自语了下。

不过要是不想魂飞魄散，最终总要回去的。所以神女这话有逻辑问题？

“要是你选择其它小世界，作为其他人的代理者，那么直到你完成全部任务复活前，你的世界也会有代理者帮你复仇，你只要回去接管就可以了。”

神女这话让十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所以我们这些代理者其实只是穿到了互相的世界，却给其他代理者生前事复仇？”

这算什么？互换人生的游戏么？让他们知道其实大家生活的都很悲惨？

神女却并不理会她的吐槽，“成为代理者的只是少数。”

大部分人对于那样的人生留下的只有怨恨、痛苦、不甘，但唯独没有留恋。

“你要是回到自己的世界，前面任务中得到的技能都会消失，辅助者的功能也只剩下连接虚空界的功能。”

那就是重回新手村，脆皮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