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县虎口镇
随着气温的不断转暖,地里的麦穗越发饱满金黄,眼看就要成熟。不过镇上的人家没有地,也不需要农忙。
可这对于落后的山城县的小镇居民来说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这里没有工厂可以打工,没有秀美的风景可以吸引游客,这里的生活清贫,就连米面粮油这些东西都要努力才能获得。
为了生计,大部分的镇上青年男女都去打工了,留下一些年纪不算大的爷爷奶奶辈和牙牙学语的幼稚孩童们。
入夜后,整个镇子就死气沉沉,家家闭户,连灯都舍不得开一盏。
今晚天气晴朗,月光照在一户半新不旧的平房上,将经过风吹雨淋的木门照得一片惨白。忽然,这片不算厚实的木板悄悄被打开一条缝。
等了片刻后,一切依然安静无声,仿佛只是主人家没有将门关好一样。
在过了一会,门板又被打开了一点,这时能看出一个人影猫着腰躲在门后。
先是一只脚踏出土坯门槛,接着是半个肩膀,再然后是头、另外半个身子,最后整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外。
一片云彩飘过,将月亮蒙上了一层薄纱,此时人影刚好转身,灰暗的光线下,一双眼睛中好似有火苗跳动一般,熠熠生光。
她地心扑通扑通狂跳,可脚步却轻巧地如同猫儿一样落地无声。
在她踏出这扇门的那瞬间,她觉得自己活了,一直压着她的那些忽然之间消失无踪。
“走,快走。”
她的脑中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她,“别回头,将这里的一切就当做是一场噩梦。”
虽然腿脚虚浮无力,但她还是坚定快速的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只要到了那,就安全了。”
第二日清晨
耳畔好像传来了一些吵闹声,大荣砸吧了下嘴后将露着肚皮的身子在木架床上翻了下后又继续睡去。
可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他不满地踢了下腿,最后只能半睁着眼赤脚从床上跑下来去找让他不能睡觉的声音来源。
他才迈出卧室,就见前两天来他们家借住的老头和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大叔正在家里到处找什么。
自己的爷爷和妈妈也跟着在大声说什么。
“刘月!刘月!T娘的,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大叔手里提着他们家烧火用的大铁钳,一边四处走一边用铁钳将泥土地打出一道又一道深深地痕迹。
这个力道要是打在身上,骨头都要断了。
“妈……哇哇哇”
大荣看到这如同电视鬼子一样的情形,吓得一哆嗦,一股尿意喷薄而出,裤裆出一阵热流顺着大腿根蜿蜒而下。
黑胖妇人见自己宝贝儿子醒了还被吓尿了,连忙来安抚。
“乖宝贝,不怕不怕。”
“他们……他们是要打我们吗?”大荣怯怯地躲在自己妈妈的怀里,用一只眼睛偷看还在发飙的大叔。
妇人看了他们一眼,马上脸色变了变,不过还是安抚自己的儿子:“不是,你表婶不见了,他们在找人呢,不是要打人。”
表婶?
这个词在大荣不甚聪明的脑子中转了转,然后才想起他妈说的是谁,是那个白白的身上没怪味道的女人。
不见了?
“可是我昨天晚上还看到她的啊。”
昨天晚上?黑胖妇人以为儿子说的是昨晚刘月给家里人烧饭刷锅烧水的时候,就道:“宝,乖,妈给你灶上热了鸡蛋,你自个去拿着在灶房里偷偷吃啊。”
大荣还想说他昨天晚上起来嘘嘘的时候看到那个女人在翻包裹,不过她说自己是去镇上给他买最早开门的包子,所以在找钱。这会一听到有白嫩的白煮蛋吃,大荣将想要说的话扔到了脑后,脑中只有吃的。
“吃,吃,我要去吃。”
他吸溜一下鼻涕,那女人说话细声细气的,要是被那铁钳打在身上,肯定很疼,那也挺可怜的。
算了,他就不告诉外面那两个人了,反正他也不喜欢那个老头和大叔,天天住他们家吃他们家,还对他妈呼来喝去。
刘月一路狂奔不敢停歇,照着那个人给她说的路线避开了镇上的主要干道,弯弯绕绕了许多路总算来到了隔壁镇。
她穿了件连帽衫,帽子一扣能将半张脸遮住。在路过一家生意很好的地摊,特意压低了声音要了一个卷饼一瓶水,钱直接丢在了老板手边的铁皮盒里。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没人看清她的脸,也没有人在意她。
她和其他急着赶路的普通人一样,狼吞虎咽了几口后又匆匆提步而去,到了傍晚时分就出了山城县。
看着路边的那块绿第黑字的巨大路牌,刘月忽然双膝跪地,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块路牌。
“出来了,出来了……”她喃喃道,忽然双眼朦胧,泪如雨下。
“我可以回家了……”
红姐接到电话的时候十分惊喜,“小冬!你终于肯联系我了。”
当初她们能顺利离开那种地方,还得到一笔钱财,都是因为陶冬。她们店里的姐妹散了的时候,都想当面和她感谢,可惜每次都是陶冬单方面通过公共电话联系她们,她们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红姐,我有事想请你帮忙。”十六道。
红姐听到帮忙,第一反应是她遇到困难了:“小冬,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不是我的事。是我有个朋友遇到了点麻烦,想请你帮一下。”
“行,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要我怎么做尽管说。”红姐一口应下。
她们这种出身的人,在别人眼中最是下贱不可信,可其实她们也是重情义的,在那种境况下她们要是不齐心,那真是被啃得骨头也不剩了。
“过几天,麻烦你去县城南边与山城县交界处的那个三叉大路口,接一个人。”
十六简单描述了下刘月的外貌,“麻烦红姐接到后,看她想去哪就给她买张车票。”
红姐诧异,“不用我安顿她吗?”
“不用,你帮她做这些,已经是帮了她大忙了。”
当红姐接到陶冬口中的刘月后,带她去一间快捷酒店稍作休息。
“你先去梳洗一下,衣服我帮你放在卫生间了。”红姐见她还十分拘谨,就笑着道:“你是小冬的亲戚吧,我是她在外面认识的朋友,你叫我红姐好了。”
刘月离开了那对父子后又来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一时有点恍惚,听到有人说起认识的人的名字,一下子像是找到了依靠。
“你是陶冬的朋友啊,我……我这次多亏了她……”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红姐了然的一笑,“我知道,其实我也受过她的恩惠。”
“要不是她,我和我的姐妹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刘月看着她陷入沉思的样子,也不去打扰,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谈及的过往。红姐年纪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可她身上却有着四五十岁女人的沧桑感,相比也是经历了很多。
她没有探人隐私的喜好,同样也不想和别人谈及自己的过往。于是便脱了外罩默默地去梳洗。
十六接到红姐的来电,得知她已经顺利接到了刘月。
“麻烦你了,红姐。”
“客气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说到这,红姐突然想到了件事:“对了,那笔钱里你的那份我还帮你存着,你卡号多少,我给你转去,或者微信、支付宝?”
“不用,我说过,那些你们都分了吧。”
当时她用陶勇的名义借了一笔钱,直接转给了红姐,让她给店里的女孩子们。
那个店里的女孩都是陶勇拐带来的,这笔钱,她们该拿。那点钱,根本不足与弥补她们受到的伤害。
红姐听到她推辞,却不应:“虽然你不说,但是我们都知道,那笔钱是你谋划来的。大家都说好了,你不要推辞。”
“你一天不拿,我就帮你保管一天。”她坚持。
十六不应也不拒绝,调转话头后说了几句,挂上了电话。
随后她在电脑上的一个程序中输入了一个电话号码,按了下了拨打键。
“张军。”
张军看到手机上那个一长串的数字,心脏狂跳。
他将手机拿在手里,见旁边的同事不注意就站起来往外走。
“喂。”
到了空旷的地方,他压低着声音接通电话。
熟悉的机械声传来,张军头上立马冒出汗珠。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
“这次的排查真是你搞的鬼!”张军大惊,虽然他也觉得事情太巧合了,可他不愿意相信有人会这么有能耐。
搞鬼?要是行地正坐地端,还怕什么鬼?
她笑了笑,“人啊,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现在就到了你负责的时候了。”
负责?负什么责,“我只是帮人忙而已,又不是我要那么做的,你找我做什么!你去找他啊!”
“做了就是做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什么苦衷。”机械音越发冰冷。
“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军惊惧之下厉声大喝,完全失去了平时敦厚老实人的模样。
“我不想怎么样,关键是你想怎么样。”
“你的态度,决定了你的下场。好自为之。”
说完,电话就被果断地挂上了。
“喂!喂!喂!”
张军朝着电话狂吼,可只是徒劳。
他可以不听电话里的威胁,可他不敢赌,现在来检查的人已经到了,要是别人故意要搞他呢,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一个记过处分,往大了办,那就是要丢工作的事。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