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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三章

太子随口一句话陆皇后就给妹妹出了个好主意,许太太近年不大得意。先时因着闺女的亲事得罪了慈恩宫自此进宫请安蓝太后就没给过好脸色。

好容易李代桃僵的把李玉华塞给三皇子结果更是让人吐血,这三皇子也不知是走了什么时运自打娶了李玉华出宫开府在刑部竟大有作为。即便与陛下关系寻常而且性情也喜怒无常但在刑部差使上都得说一句干练。

李玉华这村姑更是长了老大本领听说把蓝太后哄的晕头转向,硬是越过蓝太后嫡亲的侄孙女二皇子妃,太子妃都不如她在慈恩宫得宠。

连三殿下那样神鬼莫近的性子也叫这村姑给拢的服服帖帖。

李玉华得意可想而知许太太的心情。

不过,如今有陆皇后的指点,许太太一想也是管这村姑要不要年礼,我备了给她送去。她爱冷脸就冷脸,我便是继母,她这样的拿大不恭敬时间长了也是她的不是。

许太太先跟许老太太商量,许老太太也愿意跟李玉华走动,一则这是亲孙女,当然,这话说的忒假,李玉华在老家十五六年,许老太太也没想起过她这亲孙子。主要是三皇子出息了,李玉华也有本事,两人一个在朝中一个在后宫,都是能说得上话的。这样的好孙女,许老太太怎会不愿意多来往?

关键是李玉华不跟她们来往。

许太太就劝婆婆,“老话说的好,日久见人心,先时的事,都是刁奴可恶,也委屈了三皇子妃。可咱们到底是亲的,三皇子妃冷淡,咱们不能冷淡,我想着,时间久了,娘娘总能看到咱们的心。”

许老太太脸皮也不薄,婆媳俩商议之后,跟许箴说了一声。许箴道,“何必多事。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许太太抹眼泪,“不说我真心是想娘娘好,老爷也为我想一想,我原是继母,人家一说三皇子妃不与娘家来往,都要说我的不是。”

许箴受不了女人哭天抹泪,便道,“那你去安排吧。我可是不去的。”

“不劳老爷出面,我亲自过去,娘娘见不见我,都是我的一片心。”

许箴望着妻子拭泪的模样,“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玉华不是会心软的人,再说,你以为去说两句好话,过去赔个不是,以前的事就能揭过去?那你可太小看她了。她自小就做小买卖挣生活,手段比你多。”

“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到我死,我总叫她看清我的一片心。”许太太显然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许箴摇头,“你去试试,就知道她的厉害了。”

许太太打定主意带着厚礼到三皇子府,因着马上要过年,府中事多,赶上李玉华没进宫。许太太也是三品侍郎之妻,下头人不敢不报,李玉华问云雀,“就是许陆氏过来,没旁的人?”

云雀在李玉华身边颇得重用,但因李玉华同娘家不合,云雀回答的格外小心,“就她一人。”

“你一家子虽说都跟我出来了,到底对许家的事熟一些,去跟许陆氏说,我不管她打的什么主意,让她怎么来就怎么回去,我不来往,是给许家留面子,也是给她留面子。要是想打着挤兑我给自己找回脸面的主意,咱们就把先前的事掰扯掰扯。反正我不怕丢人,你问她怕不怕?”李玉华眼神凌厉一扫,云雀连忙去办了。

许太太没想到李玉华皇子妃做了小三年还是这么幅神厌鬼憎的性情,恨得在车上便给了自己两巴掌,想当初真是鬼迷心窍把这村姑接来帝都,非但一点好没落,倒要受这村姑要胁。

许太太礼没送成,进宫跟自己的皇后姐姐诉一回苦。

陆皇后也不白给,在后宫这些年虽是叫蓝太后压的够呛,可皇后宝座还是她坐了,现下住东宫的是她的儿子。

陆皇后私下就跟穆宣帝念叨一回,“三皇子妃的事,我不敢过问,可这一家子骨肉,终归不是外人。我偶有听闻有人说起三皇子妃不认娘家的话,这里头自有许多误会,我听到了,会帮着分辨一二。可这样下去,总不是常法,毕竟三皇子妃是咱们皇家儿媳,就想着让二妹先过去走动走动,纵是三皇子妃一时脸色不大好,也让二妹别放心上,毕竟那孩子少时吃了不少苦。谁晓得二妹一去,很受了三皇子妃的一通话。”把李玉华的话学给了穆宣帝。

这话要说是陆皇后编的,穆宣帝都不信。毕竟,这种发横放狠的风格,还就是三皇子妃的作派。

穆宣帝感慨,“这不是个泼妇么。”

“陛下别这么说,小孩子家,难免有些性情。”陆皇后道,“老三媳妇好起来也真的体贴,前儿给母后做的衣裳,那料子以前都没见过,说是裴状元的媳妇白大人挑捡了一冬的这里羊毛,用新式的织机,以羊毛搓了蚕丝做线织成的,非常柔软暖和。母后现在都去了大毛衣裳,穿小毛衣裳都觉着热。可见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他们夫妻倒有个夫妻相,好起来都跟好人一样。”穆宣帝对于许家的事一清二楚,李玉华能跟穆安之看对眼,而且这两年看下来,绝不是温柔小意类型的。穆宣帝对于什么衣裳料子的事也不关心,他关心的就一件,“老三媳妇还同动静?”

陆皇后心下暗喜,面儿上劝着丈夫,“儿女皆是天意,这也急不来。我看他们小夫妻很是恩爱,早晚必有的。”说着,又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穆宣帝问。

“怕说了让陛下难做。”陆皇后老老实实的说,“太子妃是我娘家亲侄女,太子身边也有服侍的宫人。二皇子妃是母后娘家侄孙女,二皇子也有一两位妾室。三皇子一向不与我亲近,他的事我不好多管,平时瞧着皇孙皇孙女,三皇子妃也喜欢,听说平时也常去庙里拜一拜送子观音。”

因近年穆安之当差得力,穆宣帝看他也有几分顺眼,就想着关心一下这个儿子。穆宣帝也有惯怵穆安之的脾气,先跟蓝太后商量,“太子跟老二膝下都有了儿女,老三成亲也小三年了,母后瞧着若有合适闺秀,东宫跟老三那里都添一位侧室无妨。”

这话倒是很合蓝太后心意,蓝太后道,“也好。东宫虽有几个庶妃,我瞧着出身很寻常,且也无孕息。二郎那里不急,他先时没个稳当样,先修身养性的好。安之给她寻个年纪相仿的,有宜子相的才好。”

母子同心。

因年下事多,蓝太后也没空,待过了上元节,她老人家才开始操持。太子那里添侧室,不好越过皇后。陆皇后很痛快,“母后的眼光再错不了的,只要母后、陛下瞧着都好,那必是好的。”

蓝太后虽掌后宫权,平时也很给陆皇后面子,笑道,“还是得你跟哀家一道相看,侧妃也得有侧妃的出身,性情更加温和柔顺为好。”

“是。”陆皇后笑应,跟太子妃说一声,太子妃心里难免有些醋意,不过,她已诞下长子,且与太子夫妻恩爱,娘家显赫,即便再来个侧室,太子妃也不信能要了自己的强。故而,太子妃也没意见。

这事儿吧,李玉华很有意见。

她跟三哥成亲还不满三年,圆房也就一年多,她只是暂时没怀孕,也不至于就给三哥相看小老婆吧。

李玉华不大乐意,当着蓝太后的面儿没说什么,回家跟穆安之嘀咕。穆安之道,“这事你别管,我跟皇祖母说。”

“你好好说,别显出我嫉妒来。”李玉华是很注意维护跟蓝太后关系的。

穆安之好笑,问她,“你不嫉妒么?”

“当然不嫉妒,我干嘛要嫉妒,都说好了不能纳小的,可不能言而无信。”李玉华还拿裴如玉白木香举例,“你看,裴状元也不纳小,正经人都是两个人一条心的过日子。”

穆安之知她着急,只是要面子不说罢了,心头一软,揽着她的肩,“放心,有我哪。”

穆安之直接跟蓝太后说,“我立志绝不纳小。祖母您别忙了,我不娶侧室。”

蓝太后劝他,“这不是为了纳小,这不是为子嗣计。”

“有没有子嗣,我都不娶小,见着小老婆就生气。”穆安之厌恶道,“尤其那种妖妖调调的祸水。”

穆安之要说不干啥,那是神人都劝不动的。蓝太后让李玉华去劝,想着李玉华的话,穆安之是听得进去的。第二天,李玉华进宫,摇着拳头跟蓝太后抱怨,“犟的跟牛一样,我就想给他两下子。”

蓝太后还心疼孙子,忙劝李玉华,“那可不行。妻是地,夫为天,咱们做女人的,得听男人的,可不许造反。”

李玉华掖揄,“可见是亲孙子,您老真不偏心。”

蓝太后笑,“我一样疼你。”心里觉着,是不是李玉华吃醋,没认真劝。李玉华仿佛看穿蓝太后内心,给蓝太后出主意,“要不这样,您先选人,到时你相中了,在宫里办个茶会花会的,再把三哥宣来一起赏花喝茶,倘有他看中的,我包管没二话。”

蓝太后这次笑的格外真心,拍着李玉华的手说,“我果然没看错你。”又把新得的一匣子红宝石给李玉华去玩儿,额外又赏两套头面六匹新缎子。夸她有心胸,是个贤惠媳妇。

因为是选侧室,门第在其次,只要是官宦人家,门风清白即可,要紧的是性情,蓝太后叫着陆皇后一起挑,两人选了十来位在帝都的闺秀,都是门第性情品性都不错的女孩子。当然,出身要比正室略差一些。

陆皇后跟太子商量此事,太子道,“母后瞧着好就成。”身边何尝缺过女子,太子并不重欲,对这方面无所谓。

陆皇后道,“你自来懂事,就不知三殿下那里如何。”

“一个侧室而已,刑部正在忙魏家的案子,老三估计不会放心上。”主要三皇子妃虽是个泼才,却是个能干的性情,老三跟她一向要好,这侧室即便是选了,能不能入老三的眼也得两说。

陆皇后多问一句,“魏家的案子还没审明白?”

“魏家掌玄甲卫二十余年,阿年旧案不知多少,哪儿这么快就能审清的。”太子随口说。

蓝太后陆皇后选了十个闺秀,趁着春暖花开天气好,花房的牡丹开的早,蓝太后组织了场牡丹花会。

太子妃二皇子妃三皇子妃都在,陆皇后也早到了,蓝太后宣了太子、三皇子过来一道赏牡丹。闺秀们画牡丹,蓝太后让两个孙子帮着品评,看哪个最好,最好的有赏。

每看一张牡丹图,蓝太后都要给两个孙子介绍一个画牡丹的姑娘。

十七八的姑娘家,且不是顶级豪门,纵是家里请先生教导书画,即便天资过人,能有什么样的笔力。

不过,能到蓝太后陆皇后面前的,也是极不错的姑娘了。

太子一向温柔体贴,每幅画都能找出优点。穆安之臭着脸不肯说话,蓝太后问到他,他就会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挑出诸如“丑死了”“我的天哪,这是牡丹么,不知道的以为是攒在一处的乌云”,还有“看过她们画的画,真心觉着街上两个铜板一张的牡丹图卖的便宜了。”

总之,穆安之直接说哭了好几个,就是没哭的,看人家姑娘那强忍愤怒的模样,也不是愿意给他做侧室的。

还有脾气急的,直接说,“看殿下这话说的,不知殿下画技如何?”

“不如何,勉强比你们强个三座山吧。”

那姑娘不服,“不如殿下也画一幅,也叫我等心服。”

“原本不用给你们这个面子,不过,看你这不知好歹劲儿,让你们这些黄毛丫头知道山外有山也算我日行一善。”

穆安之也不只是嘴贱,随手画张泼墨牡丹,嗯,的确比这几个闺秀强的多,没有三座山也有两座山了。

然后,他自袖中取出一条雪白巾帕擦了擦手,趾高气昂的对蓝太后说,“皇祖母,以后别找我看这些破烂,一个个的,才貌全无,看得我眼睛不舒坦。”

把蓝太后气的,跟穆宣帝抱怨,“这要不是生在咱们皇家,他都不能娶着媳妇,谁家的闺女愿跟阿慎这样的过日子,说的那个话,能把人气死,把人家小姑娘都说哭了。”

穆宣帝,“不至于吧,我看老三跟他媳妇挺好的。他们小夫妻每早都是一起坐车来宫里,傍晚略有空,老三就来接他媳妇的。他们兄弟,他最疼媳妇。”

蓝太后长叹口气,“他是跟玉华看对眼,对旁的姑娘可不是个样儿了。”

穆宣帝也感觉奇异,不晓得李玉华到底怎么把穆安之给降伏了的。穆宣帝问,“是不是老三媳妇不乐意?”

“这花会的主意还是玉华给我出的,要说乐意,哪个正妻就真能乐意家里多个侧室,可玉华能出这主意,起码不是个小器性子。”李玉华面儿上能这样大度,蓝太后已经满意。

穆宣帝道,“既是这般,暂且撂一撂无妨。”

东宫。

长子还小,吃过晚饭就让嬷嬷抱着去睡了。刘嬷嬷不放心,也跟了去。太子道,“我小时候,就是刘嬷嬷照顾,如今咱们阿宇,嬷嬷还是这样。”

太子妃笑,“每天都要问古嬷嬷好几回,阿宇吃奶吃的可好,睡几夜,夜里尿几回。”

“刘嬷嬷这把年纪,还是让她享享清福,别总让她老人家操心。”太子道,“服侍阿宇的人也是她陪着你选出来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也这样劝她。她总说闲着要生病,何况刘嬷嬷也不是很老。”太子妃看丈夫一眼,“有件事母后让我问问你。”

“什么事?”

“侧妃的事。听母后说,三殿下那里一时半会儿还定不下来,她想另给你相看侧室。”毕竟先时的十位姑娘被三殿下贬的一无是处,倘是从那十位姑娘里选,好像是三殿下看不上眼的东宫收留似的。

太子道,“先别选了,倒大张旗鼓。咱们这已有两位庶妃,打去岁冬河南河北就暴雪不断,过年已上了两道暴雪折子,庄稼不知冻死多少,今春要闹灾的,侧室的事先放放。”

太子妃自是乐意,立刻说,“那我跟母后说一声,倘有合适的,也只暗中留意,等以后再说。”

太子颌首。

李玉华可是很崇拜了穆安之一回,尤其穆安之画的那幅泼墨牡丹,被李玉华拿到帝都最有名的装裱店里装裱起来,并大赞三哥学问好。

为此,李玉华特意备了份礼,打发梅典簿给画院里教过三哥画技的师傅送了去。

李玉华都跟蓝太后说,“以前我就觉着三哥人好,学问自然也是好的,如今看来,比我想的还要更好。”

“这是自然。”蓝太后对穆安之的脾气没奈何,但对孙子的学问还是极自豪的,与李玉华道,“也就是咱们皇家不必科举,不然阿慎的学问,考个进士也不难。”

李玉华惊的瞪大眼睛,拍掌赞道,“怪道三哥跟裴状元关系这么好,肯定因都是聪明人的缘故。”

这话倒是把蓝太后逗笑了,蓝太后乐,“其实皇子都是两个伴读,阿慎小时候也给他点了两个,一个是如玉,一个是蓝侯世子,结果,阿慎就嫌蓝侯世子读书笨,最后不要人家了。”

李玉华啧啧两声,“三哥小时候真够讨厌的。肯定是那种仗着自己脑瓜子好使,刷刷刷把书背下来,然后嫌别人笨的小孩儿。这种小孩儿最讨厌了。”

蓝太后笑,“可不是么。蓝侯世子也不笨,是他跟如玉学的太快。你没见过他们小时候背书,我给看着,读上两三遍就能背个差不离,真真聪明。”然后,蓝太后一点儿不觉着孙子讨厌,还很骄傲的说,“小孩子就这样,学得快的就瞧不上学得快的。”

李玉华就属于读书慢的那种,她旁的事一点就通,唯读书是中人之资,小时候还嫉妒过木香姐。那些个书,一看就会什么的,最讨厌了。

不过,李玉华趁机说蓝侯家闺女,现在的陆世子夫人的坏话,“我觉着蓝侯家的人可能都不大聪明,陆世子夫人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蓝太后轻斥,“不说这样说。阿莉那孩子还是很有礼数的。”

“我不好说木香姐给我写的信上的事,不过,木香姐可讨厌她了,我也不喜欢她。皇祖母你有没有觉着,我就没怎么理过她。”李玉华一幅恩怨分明的模样。

蓝太后望着李玉华,“人家都说心眼儿多的人城府深,我看你怎么这么喜形于色啊。”

“我天生就这样,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啊。而且,我虽然心眼儿多但都是好心眼儿。”

蓝太后给她逗的一乐,纵是同族,但蓝侯府与陆公府联姻的事,蓝太后始终不大喜欢。

当然,蓝侯府也不大理解蓝太后怎么与这三皇子妃如此投缘,三皇子妃出钱为作坊里的杀夫女打官司的事,尽管三皇子妃有一套歪理邪说,但在权贵圈赞同的人并不多。蓝太后却依旧待三皇子妃极好,简直是见鬼了。

连蓝公府的老夫人都进宫给蓝太后提了个醒。蓝太后淡淡问,“做人最怕什么?”

蓝老夫人一时没明白蓝太后的意思,蓝太后道,“最怕没立场。永远不要随波逐流,屈于大势的人,是不会有大做为的。”

穆安之倘屈于“失势”的大势,不会有如今在刑部的地位。李玉华若屈于“村姑”的大势,就算有许家接她来帝都,她也不是今日名符其实的皇子妃。

蓝太后就喜欢李玉华那种泼辣的干劲,那妇人是李玉华作坊里的女工,不认识的外人重要,还是自己作坊的女工重要?是市井间的闲言碎语重要,还是作坊的人心更重要?

风评当然很重要,但,越是大树越会将根深深扎入土壤,风来时,枝条随风摇曳,树干岿然不动。

要成就大事的人,必要有李玉华这种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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