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得王屏藩返回顺军大营后,龙錾立即求见李自成。
听到龙錾此行顺利,并带得吴三桂手下将领回来,李自成既惊讶又高兴,立即令龙錾带那俘虏王屏藩,一齐前来中军大帐相见。
龙錾与王屏藩二人入得帐来,李自成一眼见得那腿上打着夹板行动不便的王屏藩,稍一错愣,便连连点头,转而向龙錾投入欣赏之色。
“好你个龙錾,果然不负俺之所望,此行倒是颇有斩获呢。”李自成捋须微笑。
“禀皇上,在下此番前去界岭口山谷埋伏邀击,共击斩敌使十人,俘虏吴军信使头目王屏藩。同时,在下获取了吴三桂高第与满清勾结,准备一同对付我军的信件,请皇上过目。”
龙錾快速说完,恭敬地将信件呈上。
李自成接过信来,粗粗一看,脸色顿是阴云密布。
他哼了一声,将此信团皱成一个纸团,狠狠地掷掼于地。
“狗入的吴三桂,竟敢这般耍弄于俺!难怪还等了五日,都未见有任何亲将使者过来,就连那六个士绅,也在前日偷偷跑了个精光。这贼厮这般宵小手段,竟是将俺哄得团团转呢!”
李自成啐骂的话语,令下首的龙錾无声喟叹。
这般结果,其实他已料到,只不到,当这样无情甚至有些可笑的事实,被李自成亲口说出来时,龙錾心下,还有有难以言说的压抑与憋闷。
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呢。
李自成一边啐骂,一边愤怒起身,他快步行到王屏藩面前,一双三角眼中怒火腾腾,冲着他厉声喝道:“王屏藩!俺且问你,是不是现在吴三桂高第二贼,已与清军合兵一处了?”
王屏藩冷冷地看着他,忽地冷笑起来:“李自成,王某倒还真没想到,你竟这般好哄,轻易就中了平西伯之计。现在五日已过,想来平西伯与高将军已合兵一处,齐守山海关了。外面的清军,业已悄然入关,正等着你们去自投罗网哩!”
“混帐!吴三桂这厮,还真厚颜无耻地投靠了鞑子!他这般欺瞒了俺,俺要他碎尸万段!”李自成脸皮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更是条条绽出。
他紧握双拳,面目狰狞,在帐中来回踱步旋走,有如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困兽。
“皇上,切勿动怒,以在下之见,若皇上这般急进求战,只怕正好中了吴三桂的诡计呢。”见李自成怒气勃发,龙錾在一旁急急劝道。
“哼!现在五日已过,我军兵马基本集齐了粮草军械,正当一举进取,直捣吴三桂老巢,安可固步自封,困守于此处。”李自成猛地停步,一转身,两道森寒目光,有如刀子一般,直直地戳在龙錾脸上:“龙錾,前几日,你不是催俺速速进兵,尽快直取山海关么?怎么到了现在,反而又这般畏畏缩缩,竟又要俺小心前进稳妥为上,却是何故?!”
“皇上,先前吴三桂准备不足,孤军无援,我军若突然行至山海关下,必可打其一个措手不及。而现在五日已过,那吴三桂已纠集了原山海关总兵高第兵马,且已联系好了关外的清军,正是士气正旺,准备周全,若我军仓促进攻,只怕正好中其奸计啊。”
龙錾略顿了一下,复急急道:“所以,现在的局势,与五日这前相比,可谓完全相反。故而我军现在,非但不可轻易进军,反而一定要慎重行事。恕在下直言,我军若就此从三河县退回京师,全军固守京城,对那山海关只是徐徐图之,随着时间推移,那吴三桂兵马局隅于山海关一带,必定会因粮草不济而军心渐坠士气低迷,且极可能与那入援的清军,发生狗咬狗的内部矛盾。到了敌军内乱之时,我军再乘势出击,纵不敢言全胜,亦可大败吴三桂,令其再无胆量与能力对抗我大顺。眼下关键时机,何去何从,万望皇上慎思之!”
龙錾此番话毕,李自成眉头皱得更紧,脸上的忧虑之色,却是愈发明显。
而在一旁的王屏藩,在听完龙錾的一番话后,竟是一脸惊讶之色,对这个小小的顺军哨总,竟有一丝不可言说的惶惧。
此人如此冷静多智,能出谋画策,又能身先士卒统兵作战,这样的人物,只怕真的金鳞不是池中物,将来前程,却是未可限量呢。
再想到此人一路上,对自己照顾有加,让自己一路乘马而归,且按时更换伤药,同时严禁手下士卒再对自己呵斥打骂,这般笼络人心之举,倒是比吴三桂,还要强得多呢。
一时间,王屏内心十分复杂。
见李自成又陷入了犹豫不决的状态,龙錾又劝道:“若皇上担忧无故撤回京城,有伤士气军心,且手下兵将多有不满。那亦可在三河之处,就地结阵防御,亦是可行之策。毕竟吴军粮少,利在速战,他们见我军不来相攻,定会按捺不住,极可能与清军一道联合来攻。而我军以逸待劳,又有地利之便,定可与其长期周旋。这样一来,吴军无法攻下我军地盘,只得在此盘桓消耗,最终锐气丧尽,师老兵疲,只得退行而去。到时候,我军再乘机相攻,必可一举翻盘,将吴三桂这厮一举击溃。”
李自成听完龙錾这番话语,微微点了点头,却依旧不作表态。
龙錾心急,正欲再劝,李自成却挥了挥手道:“龙錾,此事关系重大,俺一时之间,亦难作出决断。这样吧,你部征战辛苦,且返回营帐休息。将来究间是进击作战,还是退守京城或就地驻守,且等俺们与众将商议再说。”
“皇上……”
“不必多说了。”李自成轻声一叹,却又想起了什么,对龙錾说道:“对了,你部此番出征,旗开得胜,倒是大长了我顺军颜面,传俺谕旨,赏全军将士一千两银子,以为嘉赏鼓励。”
龙錾听得这般嘉赏,心下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反是忧虑更甚。
只不过,李自成已把话说到这里,他纵是再有不满,也只能压下心绪,向李自成拱手谢道:“在下代全体手下,谢过皇上恩赏。只是,这俘将王屏藩,皇上又打算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