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劳沙介绍,龙錾又立即跟着他下到下层船舱,看到了那里堆积成了一座小山的三千枚实心炮弹,心下不由得感慨万千。
如果这批火炮,真的赶在顺军围困北京城之前,就全部送到了北京城头,那可以想见,这批三十门皆是十八磅的重炮,会给攻城的顺军,造成怎样大的伤亡。
说不定,当时正在参与攻城的自已,都可能会被这红夷大炮一炮轰成齑粉,也就再无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可能了。
接下来,龙錾在劳沙的带领里,又快速参观了轮机室,操舵室,水手仓等处的船中位置,基本上对这福船的构造与运行机置,有了一定的了解了。
龙錾心下暗想,现在地面上,若暂难与鞑子相抗的话,如果将来有条件,组建合适的水师与其对战,倒是十分必要之举。
毕竟,若能在海上称雄,那无论是贸易还是战斗,都堪称是以已之长击敌之短,对自已来说,那是极有助益之事。
当然,这般事情,只能是远景,且待徐徐图之。
龙錾想了想,便又问道:“现在这二号福船,若装载了我军这八百余人,尚有多少空位可以装运百姓?”
劳沙想了想,便道;“按船体容量,除了你们这八百余人,最多还可再装八千多人。只不过,船上人口若过于密集,每天的饮食供应,排泄洗澡都是一个很大的负担。而且很容易有疾病流行,造成大面积的疫病感染。”
龙錾听到这里,默默点了点头:“既如此,且将那岸上的六千余名百姓全部带上,待到了南明地界,便放他们下船。时间紧急,百姓上船后,需立即开拔回返。”
对龙錾的这道命令,劳沙虽还想建议什么,但看到龙錾坚定的眼神,他还是只能喏喏同意。
有了龙錾这首命令,在龙錾全军八百余人全部上船后,接下来大批的百姓,开始如潮水一般涌上船来。
令劳沙想不到的是,对这些上船的百姓,龙錾并不是让他们一律免费乘船,而是加以区别对待。
龙錾提出,乘船之人,若是身无分文的穷苦百姓,可全部免费,一般的普通百姓,则是一人一两银子的船费,而中产之家,则是以每人五两银子加以收取。至少那五百余名富户,龙錾则是提出要其家族人口,按每人五十两银的船费加以收取。
刚刚才见识了龙錾的一众兵员生猛夺船的六千余名百姓,对其既敬又畏,自是无人敢提出任何异议。
当然,对于贫苦百姓来说,龙錾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人人自是一脸欢喜。而对于那五百余名富户来说,眼见相比他们得自家要出恁多银子,心下自是心疼得紧,但能坐船离开,全家得以周全,这点钱财,倒也是花得值得。
一番缴收后,有一千多名赤贫的贫民不出船费,有三千五百余名普通百姓,得银三千五百多两。中等人家约一千二百名,以每人五两计,出银约六千余两。另外这五百余富户,则总共得钱两万五千三百余两。
最终统计下来,龙錾总共得钱三万五千多两,倒是相当不错的一笔收入。
龙錾一脸微笑,又把劳沙等人唤来,告诉他们,这里船费里,可按一人一银的价格,可现拔出五千两给他们,算是自已给他们的一点先头费用。同时,若是顺利到了南明地界,自己还可再给他们五千两银子,作为整个航程的旅费与酬劳。
劳沙等人原本以来只能保住性命,却没想到,现在竟还有酬劳可拿,各人心下顿是十分喜悦,行动亦是积极了许多。
在全体百姓统统上船后,劳沙立即按龙錾之令,拔锚起航,整艘福船离开芦口港海岸,一路向东行去。
深夜的海上,放眼望去,四周的黑暗仿佛无边无尽。天空之中,月亮被浓云包裹,只有淡淡的星光与船上依稀的灯笼光亮互为辉映,静静映照着满满一船难民百姓们那平静入睡的面容。
此时,天色已黑透,龙錾静静地站在船弦处,海天之间,一片看不透的黑暗,只有咸腥的海风,在兀自呼啸不停。
耳边满是绵密的海涛声,轻薄汗衫被海风吹得猎猎直响,龙錾心中,却有种难得的空明旷然的感觉。
与这茫茫海天相比,自已这个穿越客,有如沧海一粟,渺如微尘。
只是这个渺小的自已,却要尽自已所能,在这明末天地间,奏出属于自己的最强音。
龙錾在船舷处呆了一阵,随即下到船舱,去见已安排在一间单独舱室内的公主朱媺娖。
朱媺娖此时尚未休息,听得龙錾前来探望,立即让他进来说话。
龙錾入室一看,朱媺娖所在的船舱,地方虽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床头又有舷窗可看海景,倒是端的不错。
“公主休息得如何?若缺何物,可让蕊珠来找我。龙某虽无甚本事,也一定尽量让公主在旅途中过得舒服一些。”龙錾微笑说道。
朱媺娖淡淡一笑:“有劳龙哨总费心,此处安顿我主仆二人,已是甚好,本宫颇为满意,暂无他求矣。只是本宫想问,此处离津,大概多久可重返大明地界?”
“禀公主,我问过那葡萄牙船长劳沙,此船离了芦口港,一路东行,先过老铁山海道,再行径登州海域,绕过北洋绿水,复从黄海一路南下,直入淮安府地界,便算是到了明境了。自此之后,我军暂在此处安顿下来。”龙錾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若公主想去南京,那本哨也可令人再护送公主南下,径往南京便是。”
“本宫何去何处,自是任由哨总安排。”朱媺娖幽幽而道:“只不过,本宫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你呀。”
龙錾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抬头望了公主一眼,二人目光相对,却又急急互相躲避。
“龙哨总,本宫听闻,现在大明乃是弘光皇帝当政,其治下却多是无序。尤其是那江北四镇,更是猖獗跋扈,几如国中之国,若你前去投奔他们,本宫只怕……”后面的话,朱媺娖抿了抿嘴,没有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