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伸进兜里,掏出来2贯钱,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男人眼中一亮,伸手就要拿吴驰的钱。
“慢着!”吴驰又把手缩了回去:“你买了你的罐子,你是不是就不追究这女人了?”
这男人眼馋吴驰手里的钱,巴不得早点把它拿过来:“当然。”
“嘶……”吴驰装模作样,一副心疼钱的样子,似乎有点舍不得。
这罐子根本就不是富贵土制成的,不值几个钱,男人怕吴驰反悔,一个劲儿催促他。
“不行,万一你把这个罐子卖给我了,又要追究着女人的责任,那怎么办?”
“放心,你既然把这罐子买下了,他就算是你的了,这女人要偷你的罐子,与我何干?”
吴驰道:“空口无凭,我信不过你。”
这男人记得抓耳挠腮,二千钱,不是个小钱了——抵得上他一个多月的收入,眼看着就要进自己的口袋,又不进来,他能不急吗?
男人突然想到个主意:“这样,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就把他写下来,你不是说空口无凭吗?我写下来你就该放心了吧。”
吴驰心中暗笑,我可没逼你,是你自己要写的。
“这个主义不错,只要你写下来,我就相信你。”
“老兄尊姓大名?”男人总算对吴驰客气点儿了。
“胡驰。古月胡,飞驰的驰。”
这人点点头,去旁边的书坊借了支笔,买了片木牍,写上:“现曾宽出售一只罐子与胡驰,售价2000钱,货款两讫,各不相欠。”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买木牍的钱他都自己掏了。
吴驰一看,不行,你得加一句,这罐子是富贵土制成的。
曾宽一愣,先是不太想写,这罐子根本就不是富贵土制成的,写上了岂不是落人把柄?
但他一想,这人脸生的很,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见面,就算他发现这罐子是假的,来找自己麻烦,自己不承认不就完了。
想到这儿的,他爽快的把这句话加了上去:“此罐乃富贵土制成。”
曾宽写完了,把手中的罐子和木牍递给吴驰:“老兄,这样可以了吧?”
吴驰笑笑,接过曾宽手中的东西,把钱放在他手里,冲着围观的人群作了个揖:“今天这事大伙儿可都看在眼里,到时候见了官,可要替我说句话啊。”
曾宽一愣:“怎么回事你?”
吴驰转过头来看着曾宽,目露凶光:“曾宽,既然你熟读‘二年律令’,你知不知道售卖假货,以次充好,要受到什么样的责罚呢?”
曾宽心里咯噔一声,有些不妙,但他仍旧嘴硬:“你这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哼,胡说八道?”
“富贵土制成的陶器,表面并不光滑,手摸上去有砂的颗粒感,而你这只罐子,表面光滑的很,这是其一。”
“其二,富贵土所制成的陶器,色彩暗淡,颜色为紫红色,你这只罐子的颜色是普通的黄褐色,二者有明显的区别。”
“其三,普通陶器用火烧之后,烟熏的黑色印子不会消失,而富贵土制成的陶器,用烟熏后,只需要用手轻轻一擦,黑色的印子就会消失。”
吴驰冲着旁边围观的一个小贩道:“仁兄,麻烦借个火。”
“好嘞!”这小贩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从炉子里引着火,递给了吴驰。
曾宽这时候已经心虚到极点,这只罐子自然不是富贵土制的,它就是只普通的罐子,
老实说,吴驰所说的富贵土的知识,他完全不懂。
以曾宽的经济条件,根本不可能用到富贵土所制的陶器,所以对这种高级货他完全没有研究。
他之所以说这罐子是富贵土制成的,是因为他认为别人也不会了解道,他怎么知道会遇到吴驰这么个穿越者呢?
现在曾宽很想逃走。
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悄悄溜走简直难如登天。
吴驰拿着火在罐子上烧了一会儿,罐子被烧的地方已经发黑了,吴驰丢掉树枝,用袖子擦拭罐子半天,黑色印子完全没有变淡。
吴驰揶揄地看向曾宽:“曾兄,要不然你来擦?你只要能把这黑色印子擦掉,我就算这是真的富贵土制成的。”
曾宽已经一头汗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呃,老兄,可能我记错了,这罐子可能不是富贵土制成的。”
“记错了?”吴驰笑的很灿烂:“这木牍上写的很清楚,你把这个普通的陶罐当成富贵土罐卖给我,收了我2000钱,这就是以次充好,按照大燕律法,应笞四十……”
“别别,我不卖了,不卖了还不行吗,我把钱退给你。”曾宽拿着两贯钱就往吴驰手里塞。
“嘿嘿,你以次充好,被发现了还想把钱退我就算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走,跟我去见官去!”吴驰伸手扯住曾宽的衣服,就要拉他去见官。
围观的群众一阵哄笑声,还有人在鼓掌,看来百姓们对曾宽刚才欺负灾民的举动都有些不满,对他现在的窘况毫不同情。
曾宽急了,40棍子……这可不是小时候不愿意读书老爹打在屁股上的棍子,也不是教书先生打在自己手心上的尺子,这特么可是衙门的棍子。
40棍子……就算是那些穷凶极恶的案犯也受不了,自己这个小身板要是挨上40棍子,那还得了?
吴驰的力气比曾宽大的多,一手拿着罐子和木牍,一手拖着他就走。
“饶命,饶命啊,胡兄。小生知错了,小生真是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生吧。”
吴驰停了下来:“饶了你?你刚才还想着讹我,现在让我饶了你?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求您了,就我这个小身板,要真挨上40棍子,那可就没命了。”
“哼,你刚才不是说那灾民的孩子饿不饿死关你屁事?那你要是被官差打死又关我屁事?你个欺软怕硬的无赖,以次充好,售卖假货,就该挨揍,要是真被打死了,那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四周响起一片掌声,有人高声叫好。
“饶命啊,大侠!呜呜呜呜……”曾宽脸色越来越难看,眼泪鼻涕一齐挤出来了,朝着吴驰说跪就跪。
吴驰暗暗一笑,还真是个怕死的家伙,知道怕死就好办,看我不好好宰你一顿。
“咳咳~”吴驰清了清嗓子:“你骗人在前,就这么放过你,也太便宜你了。”
曾宽一听这话,有戏啊,慌忙点头:“我愿受罚,我愿受罚!”
“既然如此……这罐米……”
“送给这位娘子了。”
“哦?你可不要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曾宽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那你想骗我钱的事,又该如何解决呢?”这孙子良心这么坏,好歹也得让他出点血。
“这……这……您说呗?”
“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但总得给你点惩罚,让你长长记性……这样吧,你把那个摊子上的大饼都买下来,一半送给这个娘子,刚才你揍她揍的那么狠,就当是你赔礼道歉了。还有一半,分给大家。”吴驰手朝着大伙儿一扬。
“好!”
“好!”
一帮闲人见看个热闹都能分到大饼,乐坏了,一个劲儿叫好。
卖大饼的小贩一听这话当然更加叫好。
曾宽脸色铁青,他也果断,咬咬牙,跟小贩商量价格去了。
最终曾宽不但配了一罐米,又多花了100多钱,把所有六十个大饼全买下来,然后一个人灰溜溜的走了。
见没有热闹好瞧了,围观的闲人们谢过吴驰,也散了。
吴驰把一块木牍递给地上跪着的女人,木牍上面还放着30多个热气腾腾地大饼。
这女人这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有些不能相信。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也不伸手接饼,冲着吴驰连连磕头,磕的咚咚响,嘴里一边说着:恩人长命百岁,大富大贵,多子多福~小人无以为报……下辈子做牛做马~
吴驰扶她起来的时候,这女人额头都已经磕破了,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哎,别磕头了,这大饼得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女子一呆,“哎哟~”想起来自己仍在挨饿的孩子,也不管吴驰这个恩人了,站起来就走。
走了两步,想想不对,又回过来对吴驰道:“小女子还不知道恩人大名,恩人的救命之恩,小女子一定一定……”
她本来想说要报恩,又不知道自己拿什么报恩,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行了,做好事做到底,我跟你去看看你的孩子吧。”
“好好~”这女人于是两手端着木牍,好像捧着圣物一般,慌慌张张走到前面去了。
吴驰看着他落下来的装米的罐子,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提起来,跟着她走了。
……
离的不远的地方,吴驰看见了这女人的两个孩子。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大约七八岁,女孩大约五六岁。
两个小孩长得还不错,只是太过瘦弱。
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饼。
女孩突然噎住了,发出作呕的声音,女人赶忙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拍一边说:“慢点吃,慢点吃~”
吴驰托着腮,一个大饼有一两多重,也就是一个人一顿的量,一天两顿,30多个大饼,对于饥肠辘辘的三个人来说,五天也就吃完了。
这罐米大约10斤重,也就够他们吃上个十几天。
这些灾民早就家破人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这场灾荒的影响一个月内肯定不会结束,到那时候他们还得挨饿。
吴驰问这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告诉他她叫陈秀娥,这两个是她的孩子,男孩叫朱财,女孩叫朱娇。
吴驰点点头:“陈秀娥,今天给你的粮食,你如果省着点吃,可能够吃一个月,不过这年头你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我估计你吃不完,就会被人给抢了。”
陈秀娥有些害怕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
吴驰又道:“我有一个戏班,看你们可怜,愿意收留你们,朱财和朱娇还可以学习演戏,到时候学会了演戏,小小年纪就可以挣钱啦。”
戏班里现在人手暂时是够的,但是没有小演员,很多需要小演员出场的戏就没法演,吴驰心说这不是现成的演员吗?
反正他们是灾民,没有饭吃,把他们忽悠到戏班来,解决了他们吃饭的问题,又给戏班找了两个小演员,岂不是一举两得?
女人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嘴角抽搐,上下嘴皮一开一合,半天说不出话来。
女人一把拉过两个小孩子,一手按在一个孩子头上,三个人一起给吴驰磕头,嘴里胡乱说着感激的话语。
吴驰笑笑,给女人指了路,让他们去城隍庙附近的戏班找陈宝陈班主,就说是东家介绍来的。
然后他就一个人朝着破庙走了。
毕竟今天任务是引蛇出洞。
……
看着吴驰离去的方向,跟在后面的“除恶会”三位大侠……
眼中满是疑惑、不解,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窦书生的眼中满是纠结,两手一摊:“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心皱着眉头:“难道说这恶棍真的弃恶从善了?”
张天先是闭着眼睛摇头,面露痛苦状,然后眼中一亮:“我知道了!他在谋划一个惊天阴谋。”
剩下两人异口同声问:“什么阴谋?”
张天呼了一口气:“我给你们捋一捋,他今天先救下这个女人,然后又收下两个小孩子……之所以他没有借机侮辱这个女子,是因为他的目标其实是这两个孩子……你们知道,今年这里的灾荒非常严重……乡下地方甚至有换孩子吃的事情发生……说不定这恶棍会找个机会把这两个孩子卖给灾民吃掉,让这女人伤心欲绝……你们干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们不信?”
窦书生撇撇嘴:“张兄,你这话简直毫无道理……”
一心附和:“不是我说你啊,完全就是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