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女人被一只大手拉得倒退两步，然后傻愣愣看着挡在自己和吴驰中间的大块头。

黄江是个称职的保镖，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女人出现在这里有些古怪，故意去跟吴驰搭讪更是心怀叵测。

“你……你要干嘛？”女人瞪起双眼，两手握成拳头状，想要叉在腰上，后来一想场合不对，又把十指打开，做一个娇柔装，委屈地看着黄江。

黄江瓮声瓮气道：“我们东家没空送你回家，姑娘你自己回家吧。”

“你……你……”这女人愣愣看着黄江，没明白这大块头怎么可以替自己的东家做主。

她回头朝着某处看了看，心有不甘，又从黄江身旁的探出头去，一脸委屈的样子，冲着吴驰叫了声：“公子……”

吴驰也不理会她，摸摸两个小家伙的头：“你们想不想吃糖稀？”

“想~”

“老兄，我要这个，还有这个。”吴驰指着一只兔子糖稀和一只鸡糖稀。

“好嘞~”摊主把两支糖稀人从板上拔下来递给吴驰。“两个二十钱。”

“哼~”看吴驰理都不理自己，女人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恨恨瞪了黄江一眼，扭着屁股走了。

陈野靠了上来，凑在吴驰耳边：“东家，这个女子不正常，我跟上去看看。”

吴驰摇摇头，小声道：“不需要，我们逛我们的，等会儿就回去。”

目前想对吴驰不利的势力不少，有些可能不是陈野能够对付得了的。

……

戏班回到破庙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天已经全黑了。

过了好一会儿胡英雄才回到了破庙。

胡英雄回到破庙的时候，吴驰、陈宝、陈野和黄江在一起聊天。

“哟，英雄，回来了？去了这么长时间，发现了什么？”

胡英雄眼神有些不自然：“没有。”

吴驰盯着他：“什么也没发现，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胡英雄刻意躲闪吴驰的目光，这跟他平常的表现大不相同，过了半天，他才忸怩道：“我今天晚上没有去跟踪别人，我救了一个姑娘……”

吴驰敏锐地感觉到这里有些问题。

“你救了一个姑娘……把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听听？”

“我本来跟踪了一个高手，这个家伙监视我们已经有段时间了，在戏班收摊的时候，我发现他要溜，就偷偷跟了上去……”

“结果跟了没多久，在一个小巷子里，我看见三个混混正在纠缠一个姑娘……我就顺便管了一下闲事，打跑了三个混混，救下了那个姑娘。姑娘很害怕，一直哭，我好事做到底，顺便把她送回了家。”

……

“完了？”

“完了。”

吴驰陷入沉思之中。

胡英雄是个视女色如粪土的家伙。

当然，那是因为他崇尚武道，内心对女色有一种抗拒的心态。

如果有个女人特意去勾引他的话，以他一个童子鸡的身份，未必能够抵抗的住。

“那个女子的家在什么地方？”

“呃~翠平楼附近。”

翠平楼是县城里比较有名的一个酒楼，距离破庙的距离并不算远……

半晌，吴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猜，这个女子生得很美。”

“……”

“我还知道，这个女子对你很主动吧？主动要求你送她回家。”

“呃……她也没主动要求我送她，她就是很害怕……”

“回了家之后，又主动和你聊了半天……”

这是显而易见，如果没有在女人那里耽误时间的话，这么近的距离，胡英雄不可能这么晚才回来。

“她也没有主动找我聊天，我就是看她很害怕，随便和她聊了一会儿……”

“哼哼~”吴驰抬头看了看夜色：“这么晚了，一个女子独自在家，和你一个第一天认识的男人聊天……也就你这么个夯货会相信她不是故意的……”

胡英雄不吭声，神色有点纠结，不愿意相信这姑娘有所图谋，又觉得吴驰所言有理。

吴驰仿佛在自言自语：“能让你小子魂不守舍的，看来这女人有点手段啊……”

旁边陈野插嘴：“有古怪。今天有个女子在集市上主动勾引东家，在外面也被一个女子勾引了……”

吴驰问胡英雄：“这位姑娘有没有约你下次一起赏月逛庙会之类的？”

“没有！”胡英雄斩钉截铁。

“哼，等着吧，下次肯定会有个巧合，然后你就能跟她再续前缘了。”

陈宝捋着胡子：“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要招惹东家呢？”

“常老头想要害我，大可用一些明面上的阴招，应该懒的使这种诡计；从常州府跟出来的三个家伙自顾不暇，不可能是他们；其他和我有仇的，比如说太守府的胡公子，最近倒是没有什么动向；最有可能的还是红莲教。但常老头的告示只说我救了固县粮仓的粮食，为什么连英雄也要勾引？”

“红莲教？”陈宝喃喃念了一句，似乎在回忆什么。

吴驰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错，说起这红莲教，小老儿倒是印象深刻。”

吴驰眼中一亮：“赶紧跟我讲讲。”

吴驰坏了红莲教的好事，害的他们折人损财还丢粮，他们一定欲除吴驰而后快，可他对红莲教所知甚少，明明知道他们要杀自己，这么久了没有一点消息，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一屋子里四个人八双眼睛都盯着陈宝。

最近戏班业务火爆，之前陈宝主要忙着戏班的事，没有太多时间和吴驰闲聊，也就从来没有聊到红莲教的事情。

陈宝沉吟一会，开口了：“以前没有受灾的时候，咱们戏班在梁州郡到处串场子。大概五、六年前，红莲教开始在洪县乡下地方传教。”

“我记得那时候有村民看我们的戏看到一半的时候，就被另外的村民喊走了，说是教会要做祷告……”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红莲教流行的区域在梁州郡，胡英雄没听说过很正常。

黄江和陈野应该是经历过这些的。

但黄江本来就是个粗人，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敏感。

陈野那时候年纪还小，注意力又都放在飞刀上，不太关心其他事情。

吴驰听得很认真：“陈班主，你继续说。”

陈宝点点头：“我们那时候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地方，红莲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只是在洪县附近传播。一直到去年，梁州郡闹灾荒开始后，红莲教就传播得很快了。”

“东家你应该知道，但凡灾荒来临的时候，苦的是灾民，灾荒越严重，地主越做越大，贪官污吏越来越富有。”

陈野插嘴：“爹，这是什么道理？”

陈宝笑了笑：“咱们大燕朝幅员辽阔，几乎每年都有地区受灾。闹灾荒的年份，上头每次都会要求受灾的郡县开仓赈灾，同时也会拨付款项，让临近未受灾的地区售卖粮食，救济灾区。既然得到上头的指令，可以开仓赈灾，那么粮仓的粮食粮食肯定是要拿走的，至于有多少用在赈灾上面，还不是地方主管官员说了算？上面拨付了赈灾款当然是要花完的，但赈灾款买了多少粮食？粮食分了多少人？是怎样分掉的，这些都有根本无据可查。所以，一旦某地受灾，当地的父母官都可以乘机大发横财。”

“而一旦发生灾荒的时候，‘土田尽为富户所收，富者日富，贫者日贫’。遇到灾荒年份，贫农佃农在本乡活不下去，不得不全家离乡外出求食，地主可以依靠存粮生活，他们在其他人背井离乡之后就趁机吞并他们的土地。而例如常府这样的大地主，他们的粮食储备非常充分，大灾之年，他们可以大幅度提高粮食的价格，再将它们售卖给急需要粮食的百姓，大赚一笔。”

“咚~”陈野一拳砸在墙上，可以看出非常的愤怒。

陈宝继续道：“红莲教号召大伙儿信奉红莲圣主，宣传红莲圣主为‘天下凡间之共父’，凡是拜入红莲教者，每天都有衣有食，无灾无难，凡不拜红莲教者，身体会生病，出门会被虎狼咬伤……”

“哼~”吴驰冷哼一声：“邪教……”

“饥荒严重的时候，灾民们只要有口饭吃，就能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相信你。红莲教能给灾民饭吃，他们自然愿意相信。所以红莲教在不长的时间内，传到附近好几个县。我在昌东县的时候，听说一村五百个人，就有三百人信奉红莲教。”

吴驰问：“他们哪儿来那么多粮食？”

陈宝道：“我听说好多地方大户的粮仓，甚至官府的粮仓也被灾民抢过……”

“嗯……”吴驰点了点头：“我们来的晚，之前梁州郡发生的事情了解的不多，照你这么说的话，各地粮仓被抢这种事已经发生了不少次。就照这次固县粮仓的情形来看，计划这么周密，他们抢其他粮仓肯定也是用了同样的办法，而且都成功了。”

“红莲教规定教徒不得信奉其他神灵，信奉其他神灵的人都有罪。他们尤其诋毁佛教，蛊惑教徒说，所有的菩萨佛陀都是妖魔鬼怪。凡是供奉佛陀菩萨的人都是天理不容，所必诛者也。”

“去年，灾情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我在洪县听到不少红莲教徒和当地寺庙里的和尚起冲突的事情。”

吴驰若有所思，邪教都这样，一开始是宗教矛盾，然后转化成政治矛盾，红莲教这是要造反哪。

造反这种事情在吴驰原本的年代几乎不可见。

偶尔几个在穷乡僻壤称帝的土包子，基本上属于派出所长带着两个民警就能灭掉的那种。

这个年代交通不便，消息闭塞，百姓又经常饿肚子，造反简直如同请客吃饭一样寻常。

北宋一百五十年间，有记载的造反就有四百多次。

这还是能万人以上规模的造反，划下来差不多每年能有三起。

至于那些占山为王的山贼或者小规模的造反，就数不胜数、多如牛毛了。

一场严重的灾荒、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大户，简直是孕育造反的温床，只是不知道这事最后能闹得多大……

“起冲突……后来怎么样？”

“后来？听说官府参与进去了，几方起了冲突，还死了些人……再后来我们就没在那呆着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收场的。”

“陈班主，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陈宝道：“听观众说过，说是有数十万人。”

吴驰摇摇头：“这就是他们为了欺骗教徒而虚张声势了。整个梁州郡才多少人？照他们这么说，整个梁州郡一半的人都加入他们红莲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