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驰躲在一块假山后面,偷偷朝着大门的方向张望。
色已晚,光线很昏暗,靠着假山的遮掩,门外头的人应该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外面一共有四个男子,从彼此话的口气来看,他们应该是互相认识的。
这里有些偏僻,这个点儿很安静,虽然看不真切,但他们并未刻意压低的对话声清晰地飘进了吴驰的耳朵里。
“二哥,那娘儿们到这儿就突然不见了。”
“我们刚才追过来的时候,就一条道吧?”
“前边拐弯的地方好像有一条岔路,不过那条路很长,她应该不可能那么快走完那么条路……”
“真是奇怪,眼看我们就要追上这娘儿们了,怎么她拐了个弯,一下子就跑不见了?”
“应该就是这条路,她不会走别的路……”
“可这里不是条死胡同么?人呢?”
吴驰眯着眼,看见一个人在大门口朝着里面不断张望。
“不定她躲到这个院子里去了。”
“你们瞧,院子的门没有上锁,是从里面拴住的。”
大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
吴驰脸色微变。
“那就是里面有人了?”
“这里会不会就是那娘儿们的家?”
外边沉默了一阵,随后一阵扣门声传来,有人大声喊道:“有人吗?里边有人吗?”
大概是外边的男子们不死心。
吴驰心跳加速,手心已经微微沁出了汗珠。
门外有人声嘀咕:“没人啊。”
“没人吭声,那就是明那娘儿们在里边。”
“我们进去吗?”这声音的主人似乎对私闯民宅有些紧张。
“进去,都追到这里了,你怕什么?……你,爬树上去,把门栓给我们开开……”
正在这时,“咯吱”一声,屋子的木门打开了。
吴驰被吓了一跳,回身望去。
一个身穿黑衣的的男子仿佛没有看见假山后边躲藏的吴驰,径直走向了院子门口。
“什么人在我门口喧哗?”
爬树爬到一半的男子一看有人出来了,爬在树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神情尴尬。
门外头为首的男子眼珠一转:“刚才你有没有放一个女人进这院子?”
黑衣男子冲着他双眼一瞪:“混账!你们在我这想要干什么?”
虽然现在黑色已晚,门外为首的男子还是感觉黑衣男子双眼中有道光射出,竟然灼烧得自己的眼睛生疼。
“你……”他情不自禁后退两步,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眼睛上的疼痛感才有所缓解。
“那女贼偷了我们兄弟的钱,你要是存心包庇,可不要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滚!”黑衣男子一声大喝,门外三个男子竟都被惊得“哆哆哆”连续后退了几步。
爬在树上的男子手一抖,一下子没抓住树干,一下子从四尺高的位置摔到地面,不心摔到了腰,愣是躺在地上半没有爬起来。
“老东西,你有种躲在里面别出来,不然你心点……”为首的男子不忘撂下一句狠话,然后扶起倒在地上的同伙,几个人匆匆退去了。
黑衣男子转身,目光直直盯在假山后边的吴驰身上。
这目光仿佛盯住猎物的捕食者,让吴驰心里直发毛……
……
时间退回到一盏茶之前。
身穿黑色衣服的常府二总管,同时也是红莲教正义堂堂主的张金国正站在这个曾经和张茗住过一段时间的院子里,睹物思人,长吁短叹。
就在这个假山旁边,他们花前月下,秉烛夜谈……
他又走到窗户边,伸出手去,抚摸着窗上面贴着的一副剪纸,这是张茗亲手制作,亲手贴上去的,这张剪纸剪的是一个复杂的福字,她,她不奢望荣华富贵,只希望以后他们以后可以平安幸福……
经过长时间阳光的照射,本来应该是大红色的剪纸现在颜色已经基本上掉光了,部分纸面也因为粘性不够而脱落下来。
张金国轻轻抚摸着剪纸,眼角有些湿润了。
虽然自己明面上贵为常府总管,暗地里是红莲教的正义堂堂主,位高权重,可家里有圣姑段咏梅那头母老虎,每日又尽想着和别人勾心斗角,只有呆在这个自己一手布置的院子,只有和张茗呆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在内心找到一丝片刻的安宁。
张金国又走进屋子,抚摸着一件件张茗每亲手打扫的家具……
就当他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他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醒了。
什么人?这里是个死胡同,一般不会有人来啊……
张茗当初选择这个院子的时候,就是因为这里足够清净,不会被人打搅。
是不是什么人走错了路?
张金国把头伸到窗户边,看向院子门口。
顺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
一个女人?
张金国心里很困惑,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会有一个女人孤身一人跑到这里来?
这个点儿没道理女人一个人在外面走的,难道她不怕被人欺辱么?
尤其县城里现在正乱着。
张金国认真盯着院子门口,不露声色,想看看这个女子要干什么。
“咚”他一愣,这个女子居然把一个包裹扔在院子里了?她要干什么?
接着张金国瞪大了双眼,这个女子居然爬树上去了,然后她翻过墙头,跳院子里来了。
她爬树上去了!她翻墙跳自己的院子里来了?
这个行为简直让张金国无法理解。
色昏暗,有些看不真切,但从她的穿着来看,这是个衣装得体,气质优雅的女子,她怎么竟然可以爬到树上去,然后翻墙进入自己的院子?
这女人如此粗鲁……这和她的穿着气质严重不符啊?
这个女人捡起自己的包裹,急匆匆跑到假山后面蹲下来了,她在干什么?
她是个女贼?不对,自己院子门上的锁已经打开了,而且从里面拴上了,她要是个贼的话,从这个细节就应该发现院子里有人……
张金国正胡思乱想呢,从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脚步声的轻重来看,应该有三四个人,而且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
不一会儿,四个男人来到院子门口。
听到他们的对话之后,张金国大概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教会占领了安丰县,最近一段时间县城里都会很乱,从这女子随身带着包裹的情况来看,她应该并不是安丰县人,可能是来县城投奔亲戚之类的,但是因为太乱,和家人走散了。
然后她就遇到了后面追赶的这些居心不良的男子……
这女子一路逃窜,慌不择路,就跑到这个死胡同……见没路可走了,她就翻自己院子里来了……
……
之后就发生了男子想要进院子搜索被张金国喝湍事情。
……
张金国和吴驰大眼对眼地看了半。
张金国不话。
吴驰也不话。
这么近的距离,除非张金国瞎了,否则他肯定看见自己。
吴驰在思索对策,该怎么,他会些什么,之后自己又该怎么办。
张金国看向吴驰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走近了之后,他才看清楚了吴驰的真容。
透过照射在她脸上的余光,第一眼,他就震惊了。
他的心跳居然有些加快,这是自己很久都没有体验到的感觉了。
他不由自主地将眼前女子这张楚楚可饶脸和张茗比较了一番。
比较的结果……张茗的脸居然在眼前慢慢模糊,而眼前这女子的脸居然越看越觉得耐看起来……
“先生”
“姑娘”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
“呵呵”张金国笑道:“姑娘,你先。”
吴驰回头看了看院子门口的方向。
张金国道:“他们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你话的。”
吴驰点点头,尖着嗓子道:“女子贾双,被歹人追赶,慌不择路跑到先生的院子里来了,多谢先生相救。”
幸亏他练过,这会儿出来的声音,自己都听不出来跟寻常女人话声有什么区别。
张金国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姑娘哪里人氏?多大年龄?怎么一个人跑路上被人追赶?”
吴驰张口就来:“贾双是中原人氏,跟随家长一起来这里投奔亲戚,结果刚到这里,就发生了乱军占城的事情,家人在混乱中被冲散了,贾双到处寻找家人不得,结果反而在路上被这几个混混盯上了,为了甩掉他们,只好见路就走,结果就走到这里来了……呃,贾双今年十八了……”
吴驰回答完张金国的问题才觉得刚才的问题有些不对头。
你问我哪里人氏,为何被人追赶……这没问题,为什么要问我多大年龄?
他抬头偷瞄两眼张金国的眼睛……自己现在这个女子身份还真是不方便,要是盯着一个男子看绝对是件非常失礼的事情,所以只能偷瞄。
不知不觉吴驰已经以一个女饶行为举止要求自己了……
张金国的脸色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吴驰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什么掩饰不住的火热。
“哦”张金国捋了捋胡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姑娘真是可怜……这就有点儿麻烦了,兵荒马乱的,姑娘要想在县城里找到亲人可不容易啊,再这县城里坏人那么多……”
吴驰低着头,脸色不变,内心直嘀咕:“老家伙这口风……连他对我的意思也有点儿不对……”
他再次偷瞄张金国两眼,从他假意微笑的眼神中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吴驰心里暗骂:哼,一把年纪了还惦记姑娘,男人真特么都是大猪蹄子……
他这是彻底把自己当成女人了……
张金国一拍大腿:“哎哟,你一个孤身女子在外很是不便啊……姑娘可有去处?”
吴驰不吭声,接下来这老猪蹄子就该“如果姑娘没有去处,倒是可以住在在下的院子里……”
他在暗暗思量,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张金国捋了捋胡子,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如果姑娘没有去处,又不嫌在下这院子破落,倒是还有间屋子姑娘可以暂时住下。”
吴驰没有吭声,这会儿出去似乎不是个太好的主意,刚才几个男人是离开了,但你怎么知道他们没在路口堵你呢?
眼前这个老猪蹄子嘛……
看不太出年纪,估计大约在50岁上下的样子……
要是他对自己图谋不轨的话,自己应该可以轻松收拾他。
吴驰心里一番衡量,决定暂时先留在这里,明再做计较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猪蹄子,和四个二三十岁的猪蹄子,怎么看也是老猪蹄子要弱一些。
吴驰学着女子的样子曲腿,盈盈给这老猪蹄子作了个揖:“女子万分感谢,不知先生贵姓?”
“呵呵,无需多礼,你叫我张兄就可以了。”
吴驰心里暗想:你这老猪蹄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让我称呼你张兄……我这么叫你你都不脸红么?
看来古往今来,男人一直都是最专一的一种动物,从未变过……十八岁的男人喜欢十八岁的姑娘,三十岁的男人喜欢十八岁的姑娘,四十岁的男人喜欢十八岁的姑娘……八十岁的男人,还是喜欢十八岁的姑娘……
吴驰尖着嗓子咳嗽两声“女子可以给先生钱的,就当是住宿费了。”
“呵呵,无需无需,啊,姑娘还没有吃饭吧?可要吃点什么?”
“贾双已经吃过了,就不劳烦先生了。”
别吴驰真的已经吃过晚饭了,就算他肚子饿的咕咕叫,随便在一个老猪蹄子家里乱吃他给的东西也并不靠谱……
吴驰微不可见地嘲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多虑了,自己是无意间闯进这个院子的,这老猪蹄子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照道理他没有随便在家里藏蒙汗药的道理,这玩意又不是大燕百姓必备良药……
……
这会儿,吴驰才静下心来打量屋子里的摆设,这间屋子看上去是个客厅,正对大门的地方是块板壁,板壁前面有一张长条案。
板壁上挂着一幅两尺宽、一尺宽的绸布,上面画着一朵水中的莲花。
这年头一块绸布画作的价格不菲,即使这画不是很大,吴驰估计这幅画估计得值几千钱。
一个普通两口之家至少两个月左右的收入。
看来这个张先生并不是普通百姓,也不知道他是从事的什么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