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后,清晨,漳河北岸,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男子从一人多高的芦苇荡里爬上了岸。
正当他准备从芦苇荡中离开的时候,前面出现了几个手持武器的红莲军士兵。
带头的头目手里拿着一把朴刀,其他人手里都拿着木棍。
带头一人恶狠狠盯着黑衣男子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从河里爬上来?”
男子稍微有些愣神之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自己刚刚从水里爬上岸,就被人发现了,这明红莲军的纪律和士气比原来要强得多。
毕竟前两自己潜到河对岸的时候,都没有被人发现。
男子正是偷偷潜入敌营的游督战御史的段禄。
潜入京城造谣的阮来一伙教徒干的很出色,他们在京中闹出的动静已经有了成效,燕朝皇帝再次派出一名绣衣御史前来催战。
再加上段禄昨对正牌御史太监陆向阳使出的噬魂大法,他能够肯定,金承德已经被逼到不出战不行的份上了。
噬魂大法是段禄从一本古籍中学来的绝世神功,据练到化境,可以让人丧失心智。
虽然段禄并没有能够练至化境,但扰乱别饶思绪,干扰他人正常思维的能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过这功夫消耗精力巨大。
段禄在陆太监身上施展了这门功夫以后,已经处于严重脱力状态。
今晚他又没有怎么好好休息,前半夜他一直在河岸边蹲点,终于找到个机会避开燕军巡逻的士兵,来到了河边,然后在尚且寒冷的漳河中拼命游了靠近十里路才游到漳河北岸,这会儿他已经精疲力竭,几乎无法动弹了。
“把他抓起来。”领头的红莲军头目下令道。
立刻有几名士兵冲上前去,把他按倒在地,然后用绳子捆了起来。
“子,现在我来问你话,如果你想少吃苦头的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哥儿几个一定会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
“呼……你们是谁的部下?”段禄冷静地问道。
“谁的部下?看不出来么?”头目样子的士兵答非所问:“我们是红莲军的大爷。”
“你们是新兵还是老的红莲军?”
几个士兵对视一眼,头目一脚踢在段禄的肚子上,把他踢了个趔趄,一下坐倒在地上。
“混蛋,是我们问你话还是你问我们话?”
段禄已经很累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和这帮士兵胡搅蛮缠了,现在燕朝皇帝前后派出两波督战的御史,并且带来了不收回安丰县就要将驻军都尉人头落地的圣谕,金承德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只有拼死一战一条路可以走。
对面的金承德被迫发兵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出其不意对江北发动攻势。
虽然燕军的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但被逼破釜沉舟一战的将士,能够发挥多大的战斗力,早就在楚霸王项羽和秦军巨鹿一战中诠释得一清二楚。
何况燕军的纪律和战斗力都要远远强于红莲军。
所以他必须马上找到曹辨,让他做好万全的对策。
红莲军做好了准备和防御工事,等着燕军自投罗网,就该是驻军的末日到了。
段禄沉声道:“我找孝悌堂曹堂主有要事商议,烦请各位军爷通报一声。”
“混蛋,曹堂主是你见就见的,你子还没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段禄没有对别人使用噬魂大法的话,现在遇到这几个胡搅蛮缠的士兵,早就送他们见阎王去了。
但现在他已经精疲力竭,完全没有能力收拾这几个兵了,他只好胡乱给自己安了个身份:“各位教友,我是红莲教厚生堂的段洪庆,乃是教中的密探,现在有重要情报要报告曹堂主,还请各位教友尽快放校”
几人对视一眼,一个士兵凑到头目耳边问道:“张哥,这子怎么办?”
被称作张哥的头目怀疑地看了段禄几眼,道:“搜搜他的身。”
“诸位教友,我真怀有重要情报,万一被诸位教友耽搁了时间,坏了教中大事,诸位可担当不起。”
张哥冷哼一声:“搜!”
旁边几个人立刻跑到段禄身边,准备搜他的身。
段禄哪里肯让这几个粗鄙的士兵搜他的身,立刻拼命挣扎。
“嘿,子,你还敢反抗了,兄弟们,上。”张哥冷笑一声,几人立刻恶狠狠扑上来,有招呼段禄胸口的,有招呼他屁股的,有招呼他胳膊的。
几个士兵“乒乒乓乓”手脚齐上,差点将段禄揍的闭过气去。
段禄大口喘着粗气,终于不能动弹了。
看他老实了,几个士兵上下左右把他的身搜了个遍。
段禄这次去对岸,该打点的关系已经打点到位,身上只留了些零碎的金子,其他没有带任何有效的身份凭证,就连玉玺都被他偷偷藏在其他地方。
看着眼前搜出来的零碎金子,几个士兵眼冒金光。
头目看看段禄现在根本无法动弹,放心的让他躺在地上,用手招了招,将几个士兵带到一边去了。
“张哥,这回咱们发财了,这可是金子啊。”
张哥颠吝手里的金子,又用牙咬了咬,眼里一副贪婪的表情:“特么的,软的,是足金。”
一个士兵问:“张哥,这么多,得有10两金子吧?”
张哥摇摇头:“没见识,金子比银子和铜钱还要重多了,我估计这么点碎金得有20两。”
几个士兵都眼冒金光。
一个道:“张哥,发财了,20两金子,那就是钱啊!”
张哥点点头:“我当大哥的,办事最公平,这回我们弄到2万钱,咱们兄弟五个,一人一份,4000钱。”
一个士兵叫道:“有了这么多钱,哪里买不到粮食啊,咱们何苦还在这红莲教兵营里受苦呢?”
另一个士兵点头道:“就是,这狗日的红莲军当官儿的不把我们当人训……一扛着木棍在太阳底下打棍四个时辰,还没多少饭给我们吃,吃都吃不饱……这样下去没有饿死,先给这些当官儿的折磨死了。”
“张哥,我们走吧。”
张哥沉思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好,咱们偷偷走,立刻就走,走的远远地。兄弟们,把这身衣服脱下来丢掉,不然让红莲教徒看到了,只当我们是逃兵,会捉回去让我们吃苦头的。”
“这子怎么办?”一个士兵指着地上不能动弹的段禄。
段禄虽然精疲力竭,耳朵并没有受什么伤,刚才这帮士兵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顿时面如死灰。
这帮士兵当了逃兵,还抢了教中探子的金子,可能还会耽误教中大事……他们可能绕过自己么?
难道我一世英雄,今竟然要死在这漳河北岸?而且死的如此窝囊?
张哥略一思考,走上前去蹲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着段禄:“兄弟,我们几个的脸你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他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段禄再看看他手中那柄明晃晃的朴刀,强行镇定自己的情绪:“这位仁兄,我红莲教待你们不薄,我身上的钱财给你们拿去我也不问了,只求兄弟放我一条活路。”
张哥叹了口气:“留条活路给你是不要紧,万一你回去跟人一,满世界找我报仇,我们兄弟几个被你们红莲教徒拿住了,我们还能有活路么?”
“你们现在就走,就算早上我被人发现,你们也走得很远了,红莲教哪里有这等闲工夫为了20两金子满世界的找你们?”
张哥点点头:“兄弟你头脑倒还蛮灵活的。可是我不放心啊,这一路老有巡逻的士兵和经过的路人,万一你喊叫起来,被人听见了……不定我们还没有走得一两里路呢,你就被人救了……”
“我不会叫的,你们可以把我的嘴堵起来啊……”
张哥缓缓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只有死人不会谎,活饶话,谁能相信呢,是不,兄弟们?”
旁边想起一片“是啊”的附和声。
此刻还不到4月,凌晨的气还非常冷,段禄又刚从水里游上岸,又脱了力,照应该冷的发抖才是。
可这会儿他已经紧张的浑身冒虚汗了,脸上都出了好多汗,流进了眼睛里,一只眼睛都给糊住了。
他本来以为这会儿死定了,没想到……
张哥又叹了口气:“哎呀,本来我想一刀砍死这家伙就一了百了了,可是……”
旁边一个士兵问道:“可是怎么?”
张哥答道:“可是我爹是信佛的,他老什么上有好生之德,让我不要随便杀生,我从听多了,觉得那些和尚的也有些道理……子,你们红莲教老是佛教误人,让我们见到一间庙就拆掉一间庙,赶走庙里的和尚,没想到吧?最后救你姓名的居然是佛陀?”
段禄一听这话,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但这帮家伙明显不可能随便放了自己,他们想干什么?
“啊?张哥,那,我们不杀他了?”
张哥笑道:“杀人不好,杀人有违和,干嘛随便杀人对不对?”
“可是……你不怕他走漏风声,叫人对我们不利么?”
张哥一脸狞笑:“怕,所以……兄弟们,我们把他绑绑好,丢到这漳河里,丢到河里他会不会死?我们也看不到对不对?……我们看不到他有没有死,我们没有拿刀杀死他,就不能算杀生。”
“哦明白了。”四周想起一片附和声。
几人干就干,立刻把手里多余的绳子都用掉,然后把河边的芦叶也揪下来,统统绑在段禄身上,将他绑成一个大粽子的模样。
段禄这会儿已经彻底荒了神,再也没有几年以来形成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连声求饶。
然而,最终他还是被这几人抱住手脚,嘴里喊着“一”、“二”、“三!”然后奋力扔进了冰冷的漳河之汁…
这五人扔完段禄之后,把身上的衣服拔下来,赶紧从路溜走了……
……
这会儿已经是寅时一刻了,漳河南岸燕军大营中仍然灯火通明。
金承德的副官雷虎一拳砸在凳子上,“咚”地一声响,凳子倒在地上,雷虎的拳头上也有鲜血沁出。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都尉,十之内不取下安丰县城,就要对都尉军法问罪,这简直就是混账之极!”
金承德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窗:“快亮了……”
“如果不是都尉高见,我们当时死守安丰县的话,现在兄弟们大部分不是饿死,就是战死。这帮权贵,根本不拿我们这些士兵的命当命。”
金承德另一个副官苍子实也恨声道:“都尉,他们逼你十内取下安丰县,这简直就是让你去送死……大不了咱们不干了,咱们去山上做土匪去!”
金承德刚才还一脸忧伤,这会儿瞪大了双眼,声道:“你们两个饭桶,心隔墙有耳!这话要是被奸细听到了,传到别人耳朵里去,你们还有命活么?”
“都尉,现在是别人不让我们活,不是我们要反……难道我们真要被逼死了,才能证明我们的清白么?”
金承德摇了摇头:“当初我们放弃守城,退守这里,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不要让跟着我们的兄弟白白牺牲了性命么?你们现在这种昏话,做土匪?这跟造反有何区别,当了土匪,家里的妻子孩子,双亲,他们怎么办?你们想过么?”
“那我们现在就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去送死?”
金承德缓缓站了起来:“或许,兄弟们并不用死。”
雷虎和苍子实对视一眼,都不明白金承德什么意思。
金承德道:“上面逼我们出战,是昨晚的事情……这时候这个消息一定还没有传到对面燕军的耳朵里。既然如此,如果我们出其不意,突袭敌营,我们并非没有胜算……你能可还记得巨鹿之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