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之后杜璃觉得自己一直处在一个下落的状态，而且这个状态持续了很久也没停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璃才觉得脚下踏实了，但又像才在棉花上一样使不上劲。杜璃本想走两步试探一下，奈何下一秒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拖进了水里。

在水里倒也没有什么呼吸困难的感觉，只是照理说应该要沉入水底了杜璃却觉得自己的身体还在往上升。

杜璃不知道自己这么个梦什么时候会醒，就用手到处乱抓随意摸索着。突然，她的右手动不了了，好像被另一只手钳制住了。

谁？

虽然在水里说不出话来，绿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杜璃隐约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在水中泛着柔和的白光。

杜璃仅仅盯着那点白光，突然那光又放大了，变得刺眼。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就从无边际的水中到了寂静无人的大街上。

这条街杜璃很熟，每天上学她都会路过。

那黑色人影没有跟过来，杜璃环顾四周也没看到一个人，只有红灯上的倒计时在提醒她时间还在流动。

本来街上没人也没声，耳边突然炸开的闷雷声吓了杜璃一跳。豆大的雨点和四边突然涌入的人群几乎同时出现。

原本空旷的街道突然出现了撑伞的路人、用手护着头顶在雨中奔跑的孩子和从四面八方开来汇聚在这个十字路口的车辆。

明明刚从水里上来现在又站在雨里，杜璃很奇怪自己身上为什么一点被打湿的痕迹都没有。

突然汽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正发愣的杜璃抬头一看发现红灯已经变了绿灯，就想要赶紧让道。

纵然快速地退到了路边花坛的边上，杜璃还是听到了肉体被车辆撞击发出的闷响。

“有人被车撞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路人就纷纷过来围住案发现场。

人群把事故现场围得水泄不通，杜璃只看到了一把随意被扔在雨里的黑伞和几滴溅出老远的献血。

从小到大不敢看恐怖片又见血就晕的杜璃根本不敢靠近，只能紧张地站在原地，听到一句“救护车来了”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救护车到了以后人群散开了一些，本来准备转身离开的杜璃不小心瞥到了那只从担架上垂下来的沾满鲜血的手。

再往上一看，湿漉的刘海黏在脸上，红色的血染湿了黑色的短袖，惨败的脸没有一点生机。

“怎么会这样？”杜璃发现自己没有力气离开了。

就算血蒙住了小半张脸，杜璃还是确信但也不敢相信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

一阵阵恐惧涌上心头，杜璃忍不住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

跑了一小会儿，雨突然就停了。一点过渡也没有，倾盆大雨到艳阳高照就只有一步之隔。

雨停了之后杜璃还在跑，但奇怪的是她好像从一场雨跑到了另一场大雨里去了。又回到了刚才的那个路口，又看到了同一辆鸣笛的汽车，甚至又目睹了自己躺在血泊里那一幕。

来回几次以后，杜璃就不再挣扎了，她认为只要停在原地等救护车把“自己”抬走以后就没事了。

但想不到的是，救护车一开走地上的血迹也立马消失了，阳光割破雨幕的同时那些撑伞的人群来往的车辆也不见了。

一切又回到刚开始的样子，但寂静了一会儿之后，渐渐响起的喧嚣暗示着新的循环又开始了。

杜璃也不知道自己大概看了多少次血溅当场的车祸了，她都已经麻木了。正准备再经历一次目睹自己发生事故的时候，杜璃听到有人在叫她。

是韩林！

片刻间，四周的景物都瓦解成了碎片，绿茫茫的河水从破裂的天空里溢出来。还没来得及再一次沉入水中，杜璃就看到刚刚那黑影挪到了她身边。

这大概是杜璃从小到大第一次跟人牵手，而且她也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那黑影好像没个人形。虽然她能摸到一只实实在在的手，但对方的脸和身体都与黑色融为一体了，根本看不清。

快速移动让杜璃不小心与黑影分开了，她本想回头去看看，但背后突然被人猛地推了一下让她顾不上别的。

本来好好沉迷于学习世界的谢越都被后桌这用额头狠狠撞桌面的行为吸引了，咧着嘴倒抽气的杜璃用手感受了一下新鲜出炉的大包。

太惨烈了！我只是做个梦而已干嘛要自残。

“你干嘛看着我？”缓了好一会儿杜璃才发现韩林一直在定定地望着她看。

“刚刚是林哥把你叫醒的。”目睹了全过程的谢越忍不住帮韩林解释道。

“你做噩梦了吗？”韩林问：“你刚刚一直在用指甲划桌面。”

听到自己竟然做出用指甲划桌面这种事，杜璃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韩林看起来有些好奇：“什么梦？”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

“……”

好好聊着天杜璃就唱起歌来了，韩林就没再说什么了。

“你不觉得这首歌很好听吗？”

“什么？”

“《红玫瑰》啊。”

“……”

不知道怎么就从做梦聊到唱歌上了，这话题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一节自习课算是睡过去了。下课铃响的时候杜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把摊在桌上没写两个字的竞赛书收进书包里，杜璃就准备走了，她还纳闷为什么平时放学一向积极的韩林坐在那里没什么动作。

走出了教室门杜璃才想到有个重要的事没做，又原路折回来了。

“小林同学对不起，我把我们的自习大计给忘了。”杜璃低头就鞠了个90度的躬，态度还挺诚恳。

韩林低咳了一声：“我姓韩。”

杜璃把刚放进书包里东西又掏出来：“这是关注的重点吗？身为同桌，班里跟你关系最好距离最近的人，我就不能有点儿特权吗？”

“什么特权？”韩林问。

杜璃想了想，说：“大家都叫你韩林，那怎么能显示出我这个同桌独一无二呢，所以我决定以后叫你林韩。”

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靠谱，杜璃念了几遍“林韩”还觉得挺顺口的。

“不行。”韩林觉得杜璃想一出就是一出，立马就拒绝。

“我叫着叫着你就习惯了，我也可以给你点特权啊。”杜璃笑。

韩林思考了一下，说：“什么？叫你小草吗？”

杜璃觉得这昵称太土了，忍不住吐槽；“怎么是小草啊，我名字里有半个草字头吗？”

“离离原上草。”韩林脱口而出。

“小草”和“林韩”一对比，杜璃觉得自己输了。

“不行，那以后我要叫你木头。”

“……”

“我不是觉得你蠢，这就是个爱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