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天，年纪尚轻的燕沉不懂得树大招风，在学堂发表了自己对天下的一番见解，惊得太傅连连赞叹——而这一切，都被五皇子看在眼里。

五皇子的生母，是盛宠不衰的懿贵妃，当朝没有皇后，除了少管世事的太皇太后，后宫大权半数掌握在懿贵妃手中。

燕沉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少有的没有在下学后被兄弟们拦住，他以为是自己的话令兄弟们折服，正沾沾自喜。

却没想，给母亲和杏林招来了祸害。

燕沉正在偏殿读书，有宫女来传话，说是去将母亲接回来。燕沉心里一紧，生怕母亲出了什么事。

不是他母亲出事，是杏林出事了，宫女说，杏林不守宫规，偷拿了织布局给懿贵妃秀的手绢，被仗责三十——三十仗，怕是强壮的男人也受不下去，更何况是瘦弱的女人。

燕沉到的时候，便看见母亲跪在懿贵妃宫门前，求她网开一面。燕沉走也过去，跪在母亲身边：“求贵妃娘娘高抬贵手，饶了这可怜的宫女吧！”

只可惜，回应他们的，只有板子打在肉体的“噼啪”还有杏林嘶哑的求饶。

宫人把杏林送回住处的时候，杏林已经昏过去了。

母亲一定要亲自陪在杏林的床边，寸步不离，杏林对她而言不仅仅只是宫女，她到了这里，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便只有杏林，她早就把杏林当成自家姐妹了。

半夜，杏林像是做了噩梦般冷汗连连地惊醒，看见守在床边的燕沉母子，便牢牢地抓住燕沉母亲的手臂：“娘娘，小殿下，杏林没有，杏林没有偷东西，你们要相信杏林，杏林真的没有偷......”

“我知道，我知道......”母亲抓住杏林的手低声重复，眼泪一直没有停过。

“杏林姐姐，我信你。”燕沉是杏林看着长大的，他很清楚杏林是什么性子，目见钱财也不斜视，又怎么会去偷别人的东西呢？

燕沉脑海中想起不久前学到的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二天是阴雨天气，外头黑压压，令人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杏林没有等来隔日的太阳，在受了刑的第二天夜里，就彻底咽了气。在宫里意外去世的宫女都会被丢到宫外的乱葬岗，燕沉母子没有钱也没有能力将杏林好好安葬。

“啪！”主殿里，燕沉被母亲的一巴掌打懵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惹了懿贵妃?”，母亲生气地指着燕沉。

“不是，我没有惹懿贵妃......”，燕沉捂着被打的右半边脸，潸然泪下。

“那你可有招惹五皇子？”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我已经好些天没有跟他讲过话了。”

“那怎么会，后宫那么多妃子，她怎么会注意到我们？”

“我......”

燕沉突然想起来，他那天被夫子夸奖后，五皇子没有来找他的麻烦，反而急匆匆的就往懿贵妃的宫殿跑。

也许，杏林的死真的是因为他燕沉，因为他的寥寥几句，害死了善良的人，燕沉后悔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也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