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清楚的看到面前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眸光陡然变得深邃。
他慢慢直起身子,笔挺又昂贵的西装熨帖得一丝不苟,衬出他修长而高大的身躯,比例匀称得近乎完美。
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一步步向她走来。
段子矜下意识地往后退,他却伸出手,抵住了她身后的墙壁,挺直的后背也弯了下来。那张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怀的俊脸就贴在她面前几寸的地方,呼吸之间,气流交织在一起。
段子矜能听到男人的喘息,也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重如擂鼓的心跳。
“和她没关系,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却好听极了,高挺的眉骨下方,一双沉静如海的眸子里,涌动着一些暗流,颜色已经深得不能再深,“说话!告诉我,你刚才做的这些,不是为了米蓝,是因为什么?”
“告诉你?”段子矜的眉心一跳,旋即却微笑着抿住了唇,“我没什么可告诉你的。”
要怎么告诉你,是因为我心疼。
江临目如点漆,说话时轻轻动着嘴唇,就蹭在她唇上,每说一个字就好像吻了她一遍,“其实你明白,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只要这一个举动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当着他们的面,把袖子掀开?”
他离她太近了,近到她完全无法通过他放大的五官想象出他的表情。
段子矜想,他说这话时,该是责怪的,可光听语气又平静得无波无澜。
她沉默了片刻,垂眸道:“抱歉,我知道我胳膊上的冻疮有碍观瞻,但是当时……来不及考虑太多。”
江临被她歉疚的模样堵得一窒。
怒意随之而来,他冷笑道:“你倒是比会议室里那帮废物还听不懂人话。”
他何曾说过这些伤疤有碍观瞻?
段子矜抬头,咬着唇问:“你不是嫌它太难看,觉得丢人吗?”
“你身上难看,我为什么要觉得丢人?”江临离她稍稍远了些,口吻漠漠的,“我们是什么关系?”
段子矜心里一刺,“是,没关系,你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对我更是拒而不见,这种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关系,我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你江教授是献个吻就能打发的角色。”
江临的眼底的微光一寸寸冷凝,化作凌厉的锋芒划在她的脸上,“段子矜,你说话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
“不好意思,江教授,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如果惹你生气了,我向你道歉。”她说这话时的神情很是敷衍,怎么看都不真诚。边说还边挽起袖子,将手臂暴露在他的视线中,“这些呢,都是为了你的女人受的伤,我拿它来博你的同情,难道不是最有效的办法吗?”
江临额间的青筋隐现,他总是能被她三言两语轻易激怒!
可是目光流连到她的手臂上,满腔的愤怒又发作不得。
江临沉声问:“没有找医生看过吗?”
段子矜笑笑,态度像谈论昨晚吃了什么一样随便,“看过的,医生说,等天气回暖了就会慢慢好起来。现在已经快到hun末了,我能拿它作威作福的机会不多了,得好好珍惜着。”
江临深吸了一口气,眸色幽深寂冷,“好,那我恭喜你,你成功了。”
说着,他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讥诮又凉薄的笑意浮上水面,如气泡轻轻破裂,“对我献身的女人,我一般不会亏待。”
这话说的,就像他有过很多女人一样。
段子矜仍然笑,“听你这话的意思……除了放过米蓝,我还可以从你这里得到其他好处?”
“你稀罕吗?”他平静地问。
他不是没给过,相反的,他把所能给她的东西统统奉上,她也不曾多看一眼。
段子矜。
为什么他就对这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下次想做什么事,不要拖着傅言下水。”江临最后道,“我不动你,不代表我会让他好过。”
段子矜想了想道:“那你随便吧,他的死活和我没关系。”
反正傅三这个死人渣对米蓝做了那么不可原谅的事,她正愁没法子教训他。
江临却没再多说关于如何不让傅言好过的事,面色冷清地对她说道:“明天早晨过来把劳务合同签了,正式开始上班。”
段子矜愣了几秒,好笑道:“江教授,江总,我不打算在贵公司任职。”
在他的地盘,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分分钟就是火山爆发。
“哦?”江临眯了眯鹰眸,“据我所知,业内没有比我们公司和埃克斯集团工薪更高、发展空间更大的企业了。你拒绝我,是打算回到那个被人算计得找不着北的地方,继续给你的唐总卖命吗?”
江临犀利起来,说的话实在是句句诛心。
被杨子凡和方雨晴算计的事本来就是她心上的一道疤。
段子矜握紧了拳,差点便没忍住抬手打烂他这张俊朗无俦的脸。
江临看着她坚决冷傲的姿态,心里复杂的情绪愈发浓烈。
就在今天上午,他收到消息说,截止到昨晚,n家在英国市场里,全然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唐季迟将其余需要跟进的部分全权移交给了英国总部的执行总裁,他自己,则于凌晨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算算时间,这时大概已经到了。
若是唐季迟回来后,发现段子矜被他手底下的人借势开除了……他会怎么做,简直毋庸赘述。
那么段子矜呢?
她还会回去吗?
飞机降落在郁城机场,两位地勤分别拉着唐季迟和袁妍的行李箱,亲自送到了入境边检才离开。
一个月前那场金融风波余威仍在,今天早晨,随着飞机降落,财经新闻的头版头条已然登出了最新消息n氏新任执行总裁力挽狂澜,凯旋而归。
自此,算是一战成名。
不少记者拥堵在机场门口,带到那个衣着考究,气质斐然的男人出现在镜头里时,所有人都沸腾了。
即使在汹涌的人潮里,唐季迟的举止仍旧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优雅,步履稳健不失笃定,款款而来的姿态,当真配得起“凯旋而归”四个字。过了今天,郁城的女人们大概又要多一个“老公”了。
当记者的,向来最会见缝插针,即使周围几名保镖竭力把自家总裁和总裁秘书护在中央,却还是有人插空将话筒伸到了唐季迟的面前,“唐总,请问这次埃克斯集团的资金为什么突然缩水?您又是如何化解危机的?”
袁妍巧笑倩兮地拦下,“你下一个问题是不是问我们总裁此刻有什么感想?抱歉,这是机场,不是颁奖典礼,你们想问的问题,只要稍稍留意近期金融专家的品评,都能得到圆满的解答。”
埃克斯集团此次资金缩水一事,在国内乃至欧洲都掀起了不小的热潮,许多金融学院甚至以此命题考试。
看似风光完胜的背后,只有当事人才明白这一个月来的辛苦斡旋。
袁妍是亲眼看着身旁这位年纪不大,行事却利落果决的总裁是如何一步步改变原本僵持的局面,化被动为主动,最大限度地拯救了集团的。
n家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她不止一次在唐季迟身上看到了那种背水一战、要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气势。
有记者继续问:“有些保守派认为,唐总此次还击的力度太大,也许会适得其反、后患无穷。请问唐总是怎么看待这个观点的?”
袁妍眼皮一跳,他所问的正是她心中的疑惑唐季迟,其实,并不是这样不留余地的人。
他这次怎么了呢?
男人的脚步微微一顿,好像在周围的一片喧闹中,只听到了这一个问题。
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他沉静的嗓音:“面对强劲的对手,不认真一点,未免太不尊重对方。况且,若非这次我赌上了全部,根本没机会知道,他其实……也不过如此。”
记者不禁一怔。
唐季迟淡淡一笑,“这只是个开始。”
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已经把对手逼得快要走进死路,才只是个开始?
英国是n家的地盘,但郁城,毕竟不是他一家独大的地方。
而唐总话里的“他”,指的又是谁?
一些敏感的记者瞬间抓住了卖点,遗憾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问,那高大挺拔的男人便在保镖的护送下乘车离开了。
从江临的公司出来后,段子矜径直去了医院。
两个身强体壮的保镖守在门外,或许是傅言早有吩咐,见是她,便没有多做阻拦,直接放了进去。
米蓝正坐在窗边折纸,午后的阳光倾了一身,远远看去,大有美人如玉的耀眼斑斓。
“米蓝。”她叫她。
像是想什么事出神、突然被打断受到了惊吓一般,窗边的女人手一抖,还没成型的千纸鹤掉在地上。
她不动声色地捡起落在地上的千纸鹤,“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段子矜放下包包,“我刚去找了江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