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低头,若无其事地打量着眼前的跑车。保时捷的经典款,桃木红色的车身,鎏金的窗框,又惊艳又大气,像极了这辆车的主人给人的感觉。
仔细想想,其实邵玉城那辆车和这辆车……
还真的有些像情侣款。
虽然单凭一辆车就指认车两人有什么ian情太过武断,甚至无理取闹,但结合着顾千秋和邵玉城这二十年来的纠葛来看,段子矜竟有些理解叶楚刚才突然发飙的心情了。
其实是当局者迷。
传世这四位老板的智商都是一顶一的高,不过情商,邵玉城却是当之无愧垫底的。
就算那天江临没有当着段子矜的面和邵玉城通那个电话,光是看今天这一幕,她也能很明显地看出邵秋二人之间那股外人无法僭越的强烈的紧密感。
比如最后邵玉城紧盯着顾千秋的眼神,那分明就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那种吃惊,愤怒,还有被背叛和抛弃的质疑……
几天前,在格陵兰郊外的公园里,段子矜亲眼看到江临也对她露出过一模一样的眼神。
所以说,大概全天下就只有邵玉城一个人还觉得他和顾千秋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
……他这情商应该是倒着长的。
不过,段子矜倒是不明白顾千秋了。
尽管有些冒昧,但她对这个女人有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更何况邵玉城叫了她几年的嫂子,都说长嫂如母,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站在和江临相同的立场上关心这个比她大一岁的“弟弟”的,便对顾千秋道:“你该再等等的,他未必会一直糊涂下去。”
谁知顾千秋却笑了:“你怎么称呼?”
“段子矜。”
顾千秋若有所悟地眄了她一眼,忽然就想起前些日子和女星姚贝儿、欧美娱乐圈新晋的小天王ylan、名扬中外的江教授和最近风头正劲的商业新贵唐总传绯闻的那个女人。她一个人几乎把整个郁城热度最高的几个人全都网罗起来,谱写出了一曲惊天大八卦,不可谓不是一桩传奇。
不必再多说什么,她也知道邵玉城对这个女人的与众不同,根本原因在于他最敬重的大哥。
这位段子矜小姐,恐怕真和江教授有些关系。
顾千秋心思一转,面上却滴水不漏地微微笑道:“段小姐,我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他耗下去。我在他身上耽误了二十年,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太宝贵。”
段子矜沉默了片刻,“你真的放得开?”
她爱了一个男人八年,分别时心痛得近乎死去。
而顾千秋从有记忆以来就对邵玉城倾心。
这份感情的重量,段子矜连想都不敢想。
顾千秋单手扶在方向盘上,笑得有几分妩媚几分慵懒,“放不开,所以才要逃啊。你不觉得……今天最狼狈的是我吗?”
段子矜又是一阵沉默。
“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再多等他一天也许就有结果了。”顾千秋说着深情的话,脸上却还是淡淡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方向盘的皮套,“但他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你不爱他了吗?”
“爱。”顾千秋回答起来没有丝毫犹豫,“我爱他,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爱别人,或者不会像爱他一样爱别人了。可是我现在……”她想了想,道,“如果邵玉城有危险,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如果他死了,我愿意和他葬在同一个地方可是他活着,我却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可是他活着,我却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这是多伤心才说得出的话,多绝望才做得出的决定?
段子矜看着窗外坠入江面的夕阳,心里一阵堵塞。
“更何况,他们两个不是挺般配的吗?”顾千秋话锋一转,恶毒地说了句,“一个脑残,一个眼瞎。”
段子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头道:“你的评价……很中肯。”
段子佩的助理从医院里急匆匆追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自家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要看好的那位祖宗上了个身份不明的女人的车扬长而去,她不过就是睡了一会儿,那位祖宗怎么好像忘了她的存在呢?助理百般无奈之下给自家老板打了个电话,不出意料之外地被老板一顿臭骂。
段子佩火速换衣服回家,一回来便闻到厨房里飘来饭菜的味道。
他怔了怔,走到厨房门前,里面的女人边擦手边看了他一眼,“阿青,你回来了?”说完,眉头皱了下,看着他的双脚,“怎么不换鞋就进来了?我刚擦的地!”
段子佩很是莫名其妙。
看着悠悠脸上的笑容,满腔怒火就被淋了一碰凉水,冒着烟还“滋滋”地响。
他没有马上去玄关换鞋,而是大步走了进来,单手扶着她的肩膀,墨兰色的瞳孔将女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段子矜笑着打掉他的手,“干什么?”
见她没有异样,段子佩心里更毛了,“你怎么了?”
昨天还天塌地陷的,怎么突然就摆出一脸的雨过天晴了?
段子矜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顿了顿,关了正在熬汤的火,淋了两滴香油进去,在四溢的香味中轻声道:“医生说我要保持好心情、而且,再难过他也不会回来了……是昨天傅言跟我说的,他真的不会回来了。这个世界上比我难过的大有人在,但至少江临是爱我的,至少我还有肚子里这个宝宝,还有宝宝的舅舅。”
只这三点就不知道比千秋幸运多少了。
千秋都能笑着重新开始,她也要努力做到。
……却还是太难。
午夜梦回多少次看到那个男人的脸。
段子矜只能自己无声地流着眼泪挨到天亮。
第三天,她和传世签了合同,正式入职。
也不知是碍于她的职位还是什么,人事部的孙经理对她比上次客气多了。
段子矜笑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传世现在三位老板,两个都是火药桶,也无怪乎江临会选择把自己不回来的消息告诉傅言。再由他绞尽脑汁去安抚另外两个。
真是临走还得摆傅言一道,段子矜不得不感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
只是那几天商伯旸和邵玉城两个火药桶天天像门神似的戳在她办公室门口,见她出来就堵着她,让她把他们大哥交出来。
“商总这话说的,好像人是我藏起来的一样。”
段子矜穿着干练的职场女西装,说话时语调连起伏都没有,算不上冷,只是淡静。
对面xi书抱着文件走来,不小心撞见这一幕,看到自家老大一皱眉一抬眼,褐瞳上瞟,冷艳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势,心里全是敬佩和害怕谁敢对商总和邵总用这种态度?
商伯旸寒着一张脸,“你少给我装蒜!肯定是因为你!否则我大哥能扔下公司这么多人不回来了?”
段子矜还是淡淡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商总,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也属于被他扔下的这么多人里的一员。”
商伯旸被她一噎,论口才,段悠绝对是和玉城家那个顾千秋有一拼的。不过人家顾千秋是名门淑媛,遣词用句向来礼貌圆润,不得罪人,可她段悠却是字字珠玑,句句见血。
段子矜接过秘书递来的文件,面无表情道:“商总不去开会吗?”
商伯旸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棱角坚毅的俊容蓦地沉黑了几分,最后冷冷睨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段子矜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半天没说话的邵玉城,“邵总还有话说?”
邵玉城被她平静无澜的视线看得失神,恍惚间却想,段悠和大哥倒真有夫妻相。
至少在工作上一样的一丝不苟,严苛认真。
也难怪……她曾是大哥一手调教出来的学生,亦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学生。
“邵总?”段子矜拔高了声音,又叫了他一嗓子。
邵玉城回过神来,眼角紧了紧,目光却四下乱飘了一阵,半晌才问:“昨天顾千秋送你回家,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段子矜怔了下,他戳在这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商伯旸离开问她这句话?
段子矜想了想,“说了。”
“说了什么?”邵玉城下一秒便接口,连个缝隙都没给她留。
段子矜眯眼打量了他几秒,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愈发不自在的神色,笑道:“想知道?”
邵玉城皱眉,倏尔变得暴躁了许多,他挥了挥手,“不说就不说!不想知道!”
段子矜穿着高跟鞋站累了,靠着门框借上几分力,手里摆弄着文件夹上的绳扣,波澜不兴道:“你不是说,你和顾千秋是青梅竹马,纯洁到睡一起都不会出事的友情吗?”
邵玉城的表情顿时一僵,“你偷听我和大哥打电话?”
段子矜静静看着他,分明是关怀傻子的眼神。
邵玉城转了个弯便懂了她段悠想从大哥那里知道什么,根本无需偷听。
“我发现你一遇到顾千秋三个字,别说情商是倒着长的……就连智商也不剩多少了。”段子矜轻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