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十分痛苦,埋下了头,锤着自己脑袋。
他说,都怪他,如果他会游泳的话?或者他及时伸出援手的话,她们也不会离他而去。
教授的话时断时续,带着哭腔。
他说那一天,当他好不容易在附近找到了根树枝转回去,欲救母女两个的时候。
那时的水潭里已然不见了母女两个的踪影,水面微漾,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似的。
他说,其实他一直对水有一种特别的恐惧,一切都源于小时候的一次经历。
小时候的一个夏天,有一次和小伙伴一起去离家不远的小河边玩耍。
其间小伙伴们恶作剧,将他给抬起来,直接扔进了小河里。
那一次,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就到了头了,在水里那一种无边的恐惧笼罩着他。
无法呼吸,令人窒息的感觉袭来,不晓得自己喝了多少水。
那一刻,他仿佛灵魂出窍,穿过一个幽深的隧道,进入到另一个不知名的维度或空间。
所幸,他的小命并未在那个夏天终结,他被小伙伴个七手八脚给拉了上来。
他躺在小河边的草地上狂吐,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那以后,水,就在他内心留下了永久的阴影。
那一天,他战战兢兢地挪到了那一方青石上面,拼命喊着小星的名字,将那一根树枝伸进水里,期许她们能抓住这一根救命树枝,攀上来。
可是,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他跪在青石上拼命喊叫的回音。
附近的村民和镇上的民警来到这个水潭边上的时候,已然是中午时分了。
他知道,她们两个生命已逝,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他躺在水潭边上的草地上,不言也不语,无声的泪顺着脸颊而淌。
村子里水性最好的阿牛下潭去探了无数回,也没有探到小星和她妈妈的遗体。
村里一位上了年岁的老人说,这个水潭通往地下暗河,深不见底。
他小时候放牛的时候,家里的那头水牛本来是想下去戏水的,不想水没戏成,直接掉到水潭里水花都没有打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他又说这人要是掉了下去,怕是永无见天日的时候了。
教授不甘心,只是一趟旅行而已,他生命里头顶顶重要的两个人就离开了他的身边。
他不相信这是事实。
那之后的整整一个月,他都呆在深潭边上的草地上。
他不想要她们躺在那冰冷的水底,他要带她们回家。
然而,那水面一直很平静,太阳日日升起,日日映在那一道瀑布之上,依旧映出两道美丽的彩虹。
他那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小星,却从未上来过。
连梦里头都未曾来过一回。
他是一位物理学家,他坚信人死之后会去到另一个空间,一个高维空间,或者叫做量子空间。
其间有数回,他想一头扎进那水潭里去找她们,希望在另一个世界他们一家三口能重聚。
然而,他终究没有那个勇气,他不敢确定,他去了之后能在另一个世界见到她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捶胸顿足,说他不配当一个男人,一个十足的懦夫。
洛亚沉默了好久,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安慰他几句,一个失去了至亲一直走不出来的男人。
尽管她知道那或许没有半毛钱的用处。
“欧阳教授,人活在世上,终难逃一死。她们只是比你走得早了一些,对于她们来说未曾不是一种解脱。而我们活着的人也得好好活着不是?”
教授对于洛亚这一段话没有回应。
“清明节快到了,我决定再去那个地方看一看她们。或许她们一直在那个地方等着我。”
其实教授真正讲这个故事的时间并不长,最后的情绪也十分低落。
洛亚看着他捏着那个空的咖啡杯,似乎要将它给捏出水来的样子,招手叫来了服务生。
“给这位先生再来一杯咖啡。”
教授摆了摆手:“不了,我该走了,谢谢洛小姐能听我唠叨两句。”
他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一道阳光从玻璃幕窗折射进来,正好打在他的背影上,犹如秋天般的萧索。
人生有许多意外,只是这个意外对于这位教授而言,太过于沉重了一些。
清明节来得快当,市俨然初夏的感觉。
开往北方某市的火车驶出城市,很快就进入了青山绿水间。
绿皮火车,9号车厢是软卧车厢,靠中间位置的包间里,楚西西爽朗的笑声不时地传出来。
有她在,处处都是欢乐。
节前的一天,洛亚在自己的邮箱里偶然发现了欧阳教授发来的邮件。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说他一个人没有勇气再回到那个地方,如果洛亚方便的话,可不可以与他同行。
起先,洛亚是十分犹豫的。
那一天,楚西西刚好闲得无事,跑到洛亚家里来蹭泡面。
洛亚就带她去小区门口一家杭州小笼包店里吃了一顿馄饨,楚西西对于这个馄饨赞不绝口,说她吃出了家乡市龙抄手的味道。
当楚西西兴趣盎然的和洛亚讨论这馄饨和龙抄手的切合点在哪里的时候,洛亚顺嘴说了一句那位欧阳诣教授的事情。
楚西西立马来了兴致,说眼下即使是满汉全席摆在她面前她都没有兴趣。
这一日,楚西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劝解功能上线,洛亚最后屈服于她那楚西西式的无厘头唠叨之中,决定清明节与那位欧阳教授一起去孔雀山一游。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旅途中有楚西西这个女人的陪伴。
至于一向见色忘友的楚西西为啥在这个清明节缠住了洛亚不放手?原因皆是因为小总清明节要回他老家祭祖,楚西西的身份还不太适合出现在那一种庄严的场合之中。
而她为了这个节假日不那么闲得慌,自然要找点事情来做。
一来,她觉得她这么多年在城市里的污浊之气吸得太满了,确实要去吸收一点大自然的灵气,来净化一下灵魂。
另一方面是她突然对那位欧阳教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说她从小就对那一种有高深学问的人崇拜得很,想探究探究他们的大脑构造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会不会真的比寻常人多生了两个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