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努力想要从王冰的车后座上看到洛亚的身影。
但总不能如愿。
路征的车倒是很经造,他又从后面追了上来。
魔鬼湾十八弯就在不远的前方。
一道弯,两道弯,四道弯。
一分钟,两分钟,四分钟,八分钟,十分钟
王冰的车子一直在前方,但易天却拿他毫无办法。
希望在心里头一点一点地被磨灭,一张脸在夜色之中发着白。
内心有个声音在呐喊:“王冰,我求求你,千万别那么做。”
魔鬼湾还有两道弯。
王冰发来了视频,他一张脸在夜色中笑得特别狰狞。
“易警官,还有一分钟,你输了。我比你有幸,你的洛律师,她终将和我一起长眠于海底,那样,我才不会孤独。”
泪流了满面:“王冰,我求求你,你让她下来,我陪你去死。真的,我愿意。”
“哈哈哈,易警官,你真好笑,我要你一个大老爷们陪葬多没意思。再见了,易警官,和你的洛律师说再见吧!”
画面转向了车后座,洛亚一张脸在夜色中发着莹莹的光亮,朦胧得让人瞧不出一丝真实的感觉。
喉头发了紧,似乎说不话来,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
“洛亚。”
她也张了张嘴,但声音很小到几乎听不清。
但易天知道,她是在喊他的名字。
他与她只来得及喊出对方的名字,王冰的声音传来。
“时间到了,再见了,易警官。”
前方弯道的尽头,王冰的车辆加足了马力,直直地冲了出去。
车子凌空而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手机里最后的画面,车子掉落在海里的瞬间,是洛亚惊慌失措拍打着车窗喊救命的样子。
再然后,是海水涌进车里的画面。
她最后的关头是什么样的,易天不敢看,画画越来越模糊,直至黑屏。
车子戛然停在了悬崖边上,下方黑漆漆的海面上波涛仍旧,王冰的那辆车早就不见。
魔鬼湾在这个夜里热闹起来,后方的警车也陆续到达了现场。
易天差点就跟着跳下了大海,他想要再做最后的努力,或许他还可以将她从那深渊里拉上来。
但路征拉住了他。
海风凛冽,他甚至喊不出她完整的名字。
画面仿佛切换在那一年的那个晚上。
市的人工湖边上,梅妮一袭红衣静静地躺在草坪上的样子。
他想,他终究是无能的样子,无能到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的样子。
他说:“路征,你恨我吗?”
路征说:“恨,我当然恨你为什么没能好好地保护好她。”
是的,他也很痛恨自己这个样子,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
半个月后,有人在魔鬼湾下游的海面上发现了王冰的尸体,整个人已经被海水泡得不成样子了。
经过检测,他确实是王冰。
是不是王冰易天一点都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洛亚,她沉在冰冷而黑暗的海底,那里没有一丝温暖,没有一丝阳光,她那么害怕黑暗的一个人,她是要如何度过在那里的日日夜夜。
他不甘心,请了专业的打捞队伍去现场。
人家去了连连摇头,魔鬼湾之所以叫魔鬼湾自有它的道理,下去了就没有人可以上得来。
大家劝他,逝者已逝,生者还得好好地活下去。
李局给易天放了长假,让他在家想呆多久就呆多久,队里的事情一点都不需要他操心。
但他不敢停下来,每天总是按时到局里上班,他害怕一个人呆在那所房子里头。
他害怕面对所有有关于洛亚的一切。
他时常在想,她这样一个人,做什么都是那么干脆,就算是最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留给他,走得也是那么干脆。
空留下他这么一副皮囊在这个世界上,想她,没日没夜的想她。
他也时常在恨她,当年那么小的她,都能够从赵石头那个变态的手里头逃脱。
可为什么,如今变得更加强大的她,为什么却没有能够摆脱命运的安排。
是她不够努力吗?
不,是他,是他不够努力。
他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总会看到她最后的画面,她双手无力地拍打着车窗的画面。
到最后,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也总是那一个画面。
他觉得,他快疯了,他得找个人倾诉。
一个月之后,路征的诊所,大白日的,大门口挂着s的牌子。
推开门,里头凌乱一片,路征正在和他的助理小米收拾东西。
“怎么啦?这是要搬家吗?”
“不,是我的诊所要关门了,我决定离开这里。其实早就有这个打算的,本来是想参加完你们的婚礼之后就走的,没想到”
“为什么?不是好好的吗?”
“易警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市来开这一家诊所吗?”
易天不想回答,他想他应该知道原因。
“是的,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她。如今她都不在了,我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那,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我想应该是回美国吧!我回到国内我姑姑其实一直是反对的,她年纪大了,不想我离开她很远。”
“这样也好,离这一切远远的,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可惜我没有你走得那么潇洒,我走到哪里她都会如影随形,我想我已经解不开心里头这个结了。”
路征放下手中的书,坐到茶台前,给各自泡了一杯茉莉花茶。
“这是我父亲生前爱喝的茶,当年洛亚来我们家治疗的时候,她虽然不说话,但父亲递给她的茶,她总是乖乖地接过去,一饮而尽。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也爱喝这种茶,她每次来治疗的时候,也总说这茶有家乡的味道。”
易天接过杯子,一股茉莉花的清香迎面而来。氤氲之气绕于眼帘。
一杯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你忙吧!我走了。”
路征跟着站起来:“易天,我会先回城再去看一看洛爷爷,你要给他带什么话吗?”
易天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想引起他老人家的伤心之处,什么也不要带来得好。”
走出诊所的大门,夕阳的余晖刚刚好映射在玻璃门上,留下一片冬日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