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张狂得够可以,来自四面八方透着黑暗的光亮,紧紧地将她包围着,令她快窒息了。
林子里,树木拔节的声音和着虫草低鸣的声音,在为黑夜伴着奏。
记不得这是第几个夜了,白天她就呆在镇上那栋二层小楼内,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来到这个林子里看着那所宅院。
大多时候,那里都散着一丢昏黄的灯光。
有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个盹,再看一看,灯已经灭了,天边翻着鱼肚白。
赶紧跑到中心小学旁边的那所院子里,林老师出现在二楼的阳台上,她才放心地回去。
鸭舌帽遮住了她的脸庞,看一看四下无人,再从那个阳台上回到那所小楼里。
好多个夜晚过去了,那个人相当沉得住气,再也没有出来过。
夜色沉静,好像过去了很久,林子里布谷鸟叫了数声,天应该快亮了吧!
宅院里那如豆的灯光熄灭了,不大一会儿,那扇院门吱呀的一声打开来。
那个身影从里面闪了出来。
她以为他又要对那位林老师动手的,但他没有,他出了门径直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她不敢跟的太近,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
镇子的出口处有一大片空地,镇上为数不多的车子都依次停放在那里。
最里面的不起眼处,有一辆工具车。
在一堆车的中间,有一辆黑色国产两厢小汽车。
她靠在一辆面包车的身后,看着那个人径直走向那辆工具车。
那辆车是他从城开过来的,那天晚上,她就是跟着那辆工具车来到这个镇上的。
片刻之后,工具车开了出来,驶上了国道。
几分钟之后,那辆黑色两厢车也从停车场驶了出来。
漆黑的夜里,蜿蜒的国道上,只看见前面那辆车的两束灯光在快速的移动中。
她远远地跟在后面,大灯都不敢开。
她不知道的是,工具车的后视镜里,那个人咧着一张嘴笑了,笑得有些得意,有些张狂,还有一些恐怖。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进入了分水县城的新城区,天边的颜色也发了白。
世间万物在白天来临时都舒展开了身姿迎接这个活跃的世界。
城区里人来人往,车来车往。
那辆工具车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她仍旧不紧不慢地开着。
手机上的那个红点一直在前方一公里处的地方移动着,多亏她聪明。
镇上唯一的那家卖电子设备的店铺里,年青的老板卖给了她一套电子追踪器。
那天,趁着赶集的时候,街面上人来人往,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她将那个电子追踪器安在了工具车的车后斗上。
这个时候,那个追踪器派上了用场。
车子穿过新城区,一直朝着低洼处的老城区开去。
那个红点在老城区边沿靠着库区的一座废弃医院,静止不动好一阵子了。
车子越靠近那个地方,路面越来越泥泞,越来越不好走。
更近一些,她发现前方一片水泽。
她不敢贸然前进,车子在前方调了一个头,退了回来。
两栋废弃的小楼之间有一条小巷子,车子隐在那条小巷子里头。
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她不能鲁莽,她需要静待时机。
在前方那一栋医院的大楼内,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等待的时间并不太久,手机上的那个红点开始移动了。
不大一会儿,那辆工具车开了出来,往新城区急驰而去。
眼瞅着那个红点越来越远,她将车开了出来,往医院大楼开去。
车子缓缓地一片水泽里行进着,终于停在了大楼的前面。
一楼大厅里,一片发着青苔的水沼。
那双黑色的运动鞋踩在水沼里,由里到外就浸泡在水中,每走一步,所有脚指头就在鞋里打着滑。
楼道里充斥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一步又一步地向上,一道湿湿的大脚印一路向上,在她的身后,又添上了一路脚印。
那一双大脚印一直延伸到四楼的一个房间门前。
门被一把大锁锁着,要打开它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旁边的窗户封着生锈的铁护栏,可以看到里面的世界。
一个男人,面对着墙面一动也不动,口中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房间的另一边,躺着三个女人,三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
她敲了敲窗户玻璃,那个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朝着墙根站着。
门前的脚印凌乱,那个人应该进去过,又出来。
出来之后,脚印又在楼道里向前延伸。
脚印在楼道尽头的那个房间停了下来,门上挂着一把同样的大铁锁。
紧闭的窗户里向里面看去,靠着墙根处,躺着三个人,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年岁都不小了。
其中一个她见过,就是太平镇那个上了年岁的林老师。
没有想到,自己在那个林子里守了那么多个晚上,还是被他得手了。
她使劲敲了敲窗户,里面的三个人毫无反应。
那道木门看起来好像并不太结实,她试着用脚去踹,一下又一下,踹门的声音在这一栋空荡的大楼里,听起来特别惊人。
她心里慌着,害怕那个人回来。
然后,她发现那都是徒劳无功。
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来,她决定报警。
警察来之前,她有充足的时间离开这里。然后,这里的人就都可以得救了。
双手在颤抖着,1,1
就差最后一个数字了,身后有谁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一回头,那个人,那个脸上涂着厚厚油彩的那个人,正咧着一张嘴对着她笑。
一张脸在这栋阴森空旷的大楼里显得特别的恐怖。
心跳狂加速,她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手机被他拍的一声给拍掉在地上。
最后一丝意念告诉她,跑,快点跑,车子停在楼下。
如果她拼尽了全力,可以在几分钟之内跑到楼下,然后开着车快速离开这里。
她一个转身从那个人身边跑过,出乎意料。
他还故意侧身让了一个位给她。
然后,她听见他尖锐而且难听的嗓音,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
“跑?你是跑不了的。”
楼道里的声音是凌乱的,自己快速的脚步声,和身后那个人尖锐的笑声,无不在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唯有拼力的跑,与时间赛跑,与生命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