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虞听到枫茉的话,猛一转头,只见宋夫人和霜娘就站在自己身后。
宋夫人怒形于色,双手交握在身前。
霜娘背后站着的几个丫鬟,端着茶水和各式糕点,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
宋知虞见状,规规矩矩地把身体站的笔直,垂下脑袋,自觉摆出一副良好的认错态度。
“你不去钱嬷嬷那儿学规矩,跑到安禧堂偷听干什么?”
宋夫人敛着声音,怕动静太大被堂内的宾客听见。
“路过……好奇……”
宋知虞弱势地颔着下巴,圆圆的眼睛像是能涌出一汪泉水。
宋知虞的回答尽在宋夫人的预料之中,她顺着被宋知虞推开的窗户缝往安禧堂内看了一眼。见太子殿下的茶水像是已经喝尽,又怕怠慢贵客,也就懒得再耽搁时间教训宋知虞。
宋夫人无奈地朝宋知虞摆了摆手,然后指着花房的方向。
“你快去花房找钱嬷嬷,别一天到晚的不务正业。”
宋知虞恭敬地行礼,抓住枫茉便往花房去了。
宋夫人一直看着宋知虞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拐角,才叹着气转过头来。
“霜娘。”
“夫人?”霜娘挪着小碎步走到宋夫人身旁。
“你说知虞这从小野惯了的性子,在这京中能适应吗?”
宋夫人言语间,不知不觉地已将手帕在手指上缠了两圈。
“小姐聪明伶俐,想来是能适应这京中生活的。”
“唉,但愿吧。”
听着霜娘的话,宋夫人缓缓抬起头,将手帕一收,侧身往堂内走去。
“走,我们把东西送进去,不能薄待了太子殿下。”
……
太极宫,甘露殿。
午后,元正皇帝刚从睡榻上起来,明德公公正给他系着腰带。
他发髻松塌,面容稍显萎靡,像是悬崖边干涸枯死的松木,却又展露着顽强不息的生命力。
“明德。”
元正皇帝午睡将醒,声音还有丝沙哑。
“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明德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正准备走到元正皇帝面前回话。
元正皇帝却拍着他的手示意他不必停,并继续说道:“太子最近都在干些什么呢?东宫那边怎么给你回话的?”
明德将元正皇帝的腰带系紧,玉佩和璎珞依次理顺后,走到元正皇帝身前回道:“太子殿下最近钻于学业,很是用功。”
“哦?”
元正皇帝声调明显上扬了两个度,他挑眉问道:“听说镇远将军回京后,府上宾客络绎不绝。太子没去?”
明德拱手行礼:“太子殿下仁厚礼贤,到将军府去拜访过几次。今早散朝后,太子殿下听闻镇远将军因病没来早朝,便备上补品又往将军府去了。”
元正皇帝冷笑:“他倒是殷勤。宋巍最近早朝请病了两次,听说连府门都不怎么出。但这也架不住朕的这些皇子大臣们,天天上赶着到他府上去……”
明德扶着元正皇帝往书房走,弯腰答道:“宋将军知进退,是陛下的福气。”
回廊上的风灌进殿来,刮的人脸颊生疼。元正皇帝呛了风,捂着嘴干咳了两声。
明德面色微怒转过头,朝门旁不懂眼色的小太监摆手。小太监回过神看见明德严肃的模样,吓得小腿发抖,连忙小跑着到窗边关上了缝隙。
元正皇帝语气自嘲,接着刚才的话说:“福气?满朝文武就没几个和朕齐力同心的,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朕又不是不知道。”
他坐在书案前,随手拿起最上方的一册表章批改。
“瑞王去了吗?”
“回陛下,二殿下最近称病闭门不出,除了夏国舅去探望过两次,就没再见过王府以外的人。”
元正皇帝听完沉思了片刻,抬头对明德吩咐道:“你去把左丞相找来。”
“是。”
明德拱手行礼,倒退着出了甘露殿。
……
两刻钟后,夏琛跪在甘露殿中央,朝元正皇帝行礼。
“微臣拜见陛下。”
元正皇帝笑吟吟地放下毛笔,“景云来了。”
他看了眼旁边的明德,说道:“给左丞相赐坐。”
夏琛用余光打量着元正皇帝的脸色,缓缓坐到明德公公搬来的椅子上。
还不知皇帝找他来,所为何事?
元正皇帝并未急着说话,端起宫人新沏的茶抿了一口。
“持儿那孩子最近身体又不好了吗?”
一听皇帝问话是关于二皇子,夏琛松了口气,笑着答道:“二殿下身子根基差,又加上妖毒未清,开春便染了风寒,一直在府中养病。”
“是吗?”
元正皇帝语气中多了丝玩味,似乎并不完全相信。
“宋巍府上最近热闹的很,你可知道?”
夏琛刚端起茶盏的手又连忙放下,不知元正皇帝所言何意,便只谨慎的回答了几个字。
“微臣知道。”
“不光文武大臣,太子也往宋巍府上去的很勤,你都不劝着让持儿也去?”
夏琛听闻此言,却故意和元正皇帝打起了哑谜。
“那……让二殿下也去?”
元正皇帝对夏琛这样装傻充愣的问法略感不满,欲擒故纵都是他早已玩烂的招数。
但他在不屑地翻了夏琛一个白眼后,还是肯定道:“去。”
夏琛从元正皇帝嘴里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准话,浅笑着起身行礼。
“那微臣等会儿便去二殿下的王府走一趟。”
“嗯。”
元正皇帝低头看表章,头也没抬。
“九尾狐最近有没有消息?”
“微臣力量微薄,目前仍旧毫无进展。不过皇后娘娘家的‘千里追踪’和天师散布全国的道徒,或许会有些眉目。”
元正皇帝闻言,嗤笑着看了夏琛一眼。
“他们……不见得比你消息快,你对持儿上心,这一点他们就比不了。”
“姐姐走的早,陛下心怀天下日理万机。微臣不过是竭尽所能做些细枝末节的事罢了。”
“得了。”
元正皇帝摇手一摆,“你就别在我面前打这些没用的太极,持儿有你这样的舅舅是他的福气。倒是你年近知命,也不找个可心的人陪伴身侧?”
陛下这是操心完二皇子,又操心起自己的终生大事了啊!夏琛急的跪到地上。
“微臣年少在外云游钻研道法时,就曾立誓此生不娶。本愿长伴于丹炉青灯,实在是后来姐姐福薄走得早,微臣又放心不下二殿下,这才……”
夏琛话还没说话,元正皇帝豁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夏琛见元正皇帝撂笔,心中恐惹圣心不悦,连忙止言。
“说就说,你又跪下干什么?”
元正皇帝起身走到夏琛面前,亲手将他从地上扶起。
“只是……持儿已是弱冠之年,你这老顽固不以身作则就罢了,可别把他再给带坏了。”
夏琛抬眼打量元正皇帝的脸色,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后,他往后一退,毕恭毕敬的行礼,答道:“是,微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