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在门外这时候才知道宝玉为什么魔障,自己心中暗叹。心中居然生气了些小窃喜了,喜众人都知宝玉原有些呆气,喜众人知道她二人自幼亲密,喜紫鹃之戏语却是宝玉当真言,心中一时再无疑到别事去。
付秋芳见黛玉这个样子,恨不得给她两巴掌,可如今在大观园,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事的好,这姑娘还是回去慢慢教吧。
想着就带着黛玉进了屋去,贾母一见黛玉,突然想到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一时间慌了,这背后咒人家死全家,再怎么地,也心虚啊。
可贾母必究是久经沙场的,自然不会乱了针脚,只要自己不承认谁还敢硬说自己刚才出言不逊了。
一把抱住黛玉,心肝宝贝的叫着,嚷嚷着:“我的儿,可想死祖母了,我母子二人可有日子没见了。”
这情真意切的唬的黛玉一愣,让黛玉都怀疑刚才说自己死全家的是不是听错了。
付秋芳可不吃贾母这一套,这都是老娘三岁半玩剩下的,一把拉过黛玉来,规规矩矩的给贾母问了礼,口中言道:“林付氏见过老太太。”哪清朗中带着威严的样子,那像是问好,倒像是问罪的。
贾母见她自称林付氏,知道这是林如海定下的续弦,心中有些恼怒,一个是因为娶续弦这事,林家也没有自己商议贾琏就给定了,二一个就是这付氏也太不懂规矩了,没过门就开始以林家人自居了。
付秋芳的容貌是上等中的上等的,不然也不会让贾政这个幼年如宝玉一样女人堆里长大的少爷念念不忘的。
宝玉也只是听过他的艳名,却也没讲过,见她自称林傅氏,因为这是她的名字,一时竟然看痴了,口中道:好,又一个林妹妹,不对,这是林姐姐。
气得付秋芳嘴唇发紫,可也不好发作,只是忍着,好在林黛玉也看到了贾宝玉色中饿鬼的一面,也不枉自己受的委屈。
黛玉也因着宝玉的反应,一时愣了,原来这宝玉爱惜自己,也不过是好色罢了,有色给他好,他就千肯万肯的,哪怕平日里对自己多有不同,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颜色而已,那么自己与玩物又有何不同啊!
付秋芳也不理宝玉,只是对贾母道:“因着我们家老爷不日要回京述职,我们林家也没人了,所以今日来和老太太辞行,今后老太太多保重。”
这话就等于翻脸绝交了,贾母之前还对黛玉没有听到自己说了什么而抱有幻想,如今看来,是什么都不用想了,可贾母也不是个知错认错的人,想来与耍无赖来解决问题,就高呼道:“大胆,你个没过门的姑娘,如此这般,林如海可知道。打出去,给我打出去。”
付秋芳也不理贾母,带着黛玉与众仆人回了荣国府了,自然也没人敢和荣国府的人动手的。
贾母一时瘫坐在了宝玉屋中,而宝玉一听贾母要把林家人打出去,也开始哭豪,完全不顾贾母的伤悲。闹着:我要林姐姐,我要林妹妹。
让还没走多远的付秋芳只恶心。
贾母和宝玉就这么闹着直到晚间,宝玉累了才稍安,可贾母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王夫人知道宝玉没事,不过是在耍孩子皮子,也知道贾母没事,不过是逼着自己去荣国府要个说法,看贾琏是帮外人,还是帮自己,可王夫人心里清楚,贾母就算真死了,贾琏最多也就是放挂鞭炮,别的表示一概不会有的,自然不会去讨这个没趣。
就带着众人回房去了。可也一夜还遣人来问讯几次。来表示自己的孝道。
李奶母带领宋嬷嬷等几个年老人用心看守,紫鹃、袭人、晴雯鸳鸯等日夜相伴。
有时宝玉睡去,必从梦中惊醒,不是哭了,说黛玉已去,便是有人来接。
有时贾母也哼哼唧唧的一会说:政儿,我的肉,一会道赦儿,我的好大儿。一会又要随了老国公去了。
每一惊时,必得紫鹃鸳鸯安慰一番方罢。
彼时王夫人又命将祛邪守灵丹及开窍通神散各样上方秘制诸药,按方饮服。
次日又服了王太医药,渐次好起来。
宝玉心下明白,因恐紫鹃回去,故有时或作佯狂之态。
贾母也心下明白,自己再怎么作,也没人搭理了,就业不浪费力气了。回自己的大房去了。
紫鹃自那日也着实后悔,如今日夜辛苦,并没有怨意。
袭人等皆心安神定,因向紫鹃笑道:“都是你闹的,还得你来治。也没见我们这呆子,听了风就是雨,往后怎么好!”暂且按下。
因此时湘云之症已愈,天天过来瞧看,见宝玉明白了,便将他病中狂态形容了与他瞧,倒引得宝玉自己伏枕而笑。
他起先那样,自己是知晓的,可如此丢脸,怎么能承认,只能是说,自己不知,如今听人说,也装不信。
无人时,紫鹃在侧,宝玉又拉她的手,问道:“你为什么唬我?”
紫鹃道:“不过是哄你玩的,你就认真了。”
宝玉道:“你说的那样有情有理,如何是玩话便老太太放去,我也不依。”
紫鹃想着,林家与贾家绝交的样子,林黛玉这个旧主也没想带着自己过去,为了以后自己也要努力一把,继续扯谎糊弄宝玉,笑道:“果真的你不依?只怕是口里的话。你如今也大了,连亲也定下了,过年再娶了亲,你眼里还有谁了?”
宝玉听了,又惊问:“谁定了亲?定了谁?”
紫鹃笑道:“年里我就听见老太太说,要定下琴姑娘呢。不然,那么疼她?”
宝玉笑道:“人人只说我傻,你比我更傻。不过是句玩话,她已经许给梅翰林家了。果然定下了她,我还是这个形景了?先是我发誓赌咒,砸这劳什子,你都没劝过说我疯的?刚刚的这几日才好了,你又来怄我。”
一面说,一面咬牙切齿的,又说道:“我只愿这会子立刻我死了,把心迸出来你们瞧见了,然后连皮带骨一概都化成一股灰灰还有形迹,不如再化一股烟烟还可凝聚,人还看见,须得一阵大乱风吹得四面八方都登时散了,这才好!”一面说,一面又滚下泪来。真真的事情真意切啊。
紫鹃忙上来捂他的嘴,替他擦眼泪,又忙笑解释道:“你不用着急。这原是我心里着急,故来试你。”
宝玉听了,更又诧异,问道:“你又着什么急?”紫鹃笑道:“你知道,我并不是林家的人,我也和袭人、鸳鸯是一伙的,偏把我给了林姑娘使。偏生她又和我极好,比她苏州带来的还好十倍,以前一个屋里的时候一时一刻,我们两个离不开。
我如今心里却愁,她倘真和她父亲要去了,我是跟了她去的,还是我是合家在这里。我若不去,辜负了我们素日的情肠,若去,又弃了本家。
所以我疑惑,故设出这谎话来问你,谁知你就傻闹起来。”
宝玉笑道:“原来是你愁这个,所以你是傻子。从此后再别愁了。我只告诉你一句趸话: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如何?”
紫鹃听了,心下暗暗筹画。
就问你,你身边有个时刻想着瞒着你,替你拿主意的下属,你怕不怕。
这事忽有人回:“环哥儿,兰哥儿来问候。”
这两个人,宝玉一个嫌弃他粗鄙,一个嫌弃他是蠢禄,不想与他们搭话,就道:“就说难为他了,我才睡了,不必进来。”
婆子答应去了。
紫鹃笑道:“你也好了,该放我回去瞧瞧我们屋子里住着的史大小姐去了。”
宝玉道:“正是这话。我昨日就要叫你去的,偏又忘了。我已经大好了,你就去罢。”
紫鹃听说,方打叠铺盖妆奁之类。
宝玉笑道:“我看见你文具里头有三两面镜子,你把那面小菱花的给我留下罢。我搁在枕头旁边,睡着好照,明儿出门带着也轻巧。”
紫鹃听说,只得与他留下,先命人将东西送过去,然后别了众人,自回潇湘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