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里,沈凝霜辗转难眠,心忧言冰云伤势,难以入睡,天色渐亮,便一人在后厨内忙活,她能为他做的不多,只愿以己之力为其制以食疗调理身子。
不多时,传来几阵脚步声,两名丫鬟议论纷纷的声音随之传来。
“看到了吗?昨日将军带回来的那个小公子,听说,是沈姑娘的救命恩人”
“是啊,那小公子长得倒挺清秀,只是,这沈姑娘一夜未归,孤男寡女的...能干出什么好事来”其中一人轻声低语,但这话,仍是没逃过沈凝霜的耳朵。
“将军竟然无所顾忌,便这么就把个男人带回来,岂不是引狼入室啊”
“就是...”
二人刚说完,便撞见沈凝霜从后厨内出来,纷纷低眸不语,面上划过几缕心虚之意,道:“沈...沈姑娘今日怎么这么早啊”
那人随眼瞥见沈凝霜盘中正冒着热气的汤盅,轻笑道:“这汤是刚熬好的吧?沈姑娘怀有身孕,这种粗活,怎好让姑娘动手,若让将军知道,定要怪罪了,不如将这汤交给奴婢们吧”
说完,便要伸手来夺,沈凝霜微微侧身,“不必了!”
临走之时,只冷冷道了一句,“背后不语人是非,若让将军听见,...”
后面的话,沈凝霜并未说完,便一人离开。
“哼,拽什么拽,不就是个侍妾,若不是怀有将军的骨肉,谁会把她当回事”
“让她去吧,那长宁公主可守在将军屋里,只怕,会有好戏看咯”其中一人满面讥讽道。
临近东苑,言冰云所居的宣郢殿外几个大夫各各面色凝重。
“这可如何是好啊...高烧不退,奈何身子骨再好,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其中一身着青衫的老大夫无力的摇了摇头道:“这言将军可是我大岳栋梁之才,这陛下怎么下的去如此重的狠手啊...”
砰!一声清脆的瓷器重落声随之传开,沈凝霜微微颤抖的手,神色恍惚,熬了数时辰的汤全部洒落在地,却无心理会。
殿内,流苏正好出来,看见这一幕,一手指向沈凝霜怒骂,“你竟然还敢来?”
“之前害了老夫人,现在又来害将军!”
“沈凝霜!你现在满意了?将军因为你此刻命在旦夕!你不待在你那破屋子里,竟然还好意思前来?”
“不...这不可能...”沈凝霜摇着头,难以相信,他明明昨日还好好的,临走之时还说过今日会来探她的...他虽然身子虚弱,但一定不至于...
“你够了吧!一百杖刑试问谁能受得了,将军也是人,纵使身子骨再好也不可能受得了如此杖刑!”
“你看到的,不过是将军忍着痛苦不让你发现的样子!”
“你可知...昨日将军回来明明已经不行了,还撑着身子去看你?你可知,为了不让你担心,特地吩咐府中上下不对你言说此事?”
“你!就是个扫把星!”
“不...我要见他!”若不亲眼所见沈凝霜难以相信,此刻她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满面含泪冲了过去,却被流苏只身挡住。
“怎么?还想进去祸害我们将军?”流苏冷声道。
“你让我见他,让我见他...”她拽着流苏的手,满眼含泪,模糊的视线正探到长宁公主从殿内缓步出来。
“凝霜参见长宁公主,望公主准凝霜见冰云一面!”
她忽然一举跪地向着长宁微微叩首,抬眸之时,那双眸子因极力抑制悲痛情绪。而泛着细细的红血丝
此刻的她已然抛下一切骄傲与自尊,即使狼狈不堪...
这一幕,令长宁心头一怔,久久才道:“你,就是那个蓬莱公主沈凝霜?”
“是啊,公主,您可千万不能让她进去,您不知道,自她来了我们府上,整个言府就没有一日太平,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祸害,灾星转世!”一旁流苏微微一鞠冷声说道。
“又或者说,这一切,根本就是这个女人早早安排好的,她可是个亡国公主,将军带兵灭了她蓬莱,她的目的肯定是为了报复,当初将军就不该救她,如今却是引狼入室!”
“我没有...我只想救他...”沈凝霜无心辩解,微微抬起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言辞恳切,“公主,您一定也不想看着将军就这么...”
一滴泪缓缓落下,沈凝霜叩首道:“蓬莱医术向来是五国最为强大,妾身自幼习医,只要公主肯让妾身进去...”
一语未完,流苏突然打断道:“公主可别听她一派胡言,这个沈凝霜一向诡计多端,指不定是要害将军!”
长宁微微抬手示意,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微微睨了睨跪于地上的沈凝霜,终究心有不忍,缓缓闭上了眼一声叹道:“冰云毕竟是因你才遭受此罪,若你能将功赎罪,救回冰云,自然...”
“公主不可啊!”流苏忙道。
“住嘴!”长宁怒声呵斥,“本宫主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是...”流苏微微一鞠垂眸不语。
“不过,若你救不回...”回了身,长宁暼了一眼沈凝霜的方向,轻声道。
“凝霜甘愿以死谢罪!”
“那你腹中孩儿?”
一心救得言冰云,沈凝霜几乎忘了腹中她与言冰云的孩子,一双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了上去。
对不起...孩子...
她心如刀割,闭眼含泪,温热的液体顺延两颊缓缓落下...
“若无力挽救,凝霜与腹中孩儿甘愿以死谢罪!”
“好!”长宁一声应道,吩咐香玉将人带了进去。
“公主,您就不怕...”流苏依旧不肯死心,低声道。
“既然她肯付出如此代价,连腹中孩儿都敢拿来做赌注,那我为何不肯信她?”
长宁抬头仰面,从不担心自己所做的决定,突然冷声质问,“还是...你想看着冰云死去,让本宫这个刚嫁入府中的公主,也成为寡妇?”
“不...不...奴婢不敢!”流苏连忙跪下,只见长宁拂袖离去。
宣郢殿内,老夫人在绿梧的搀扶下匆匆赶了进来,望着榻上面色苍白的言冰云,一双微微下陷的眸子透着无尽的焦灼与担忧,“冰云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祖母可如何是好啊...”
沈凝霜含泪为言冰云诊脉,身旁几名大夫纷纷叹道:“高烧不退,气若游丝,脉象微虚此乃凶兆,若再不退烧,真的只怕回天乏力呀!”
“住嘴!言将军福大命大,尔等无能,休要胡言乱语!”长宁公主刚进来,一声怒斥,将老夫人扶了过去轻声安慰道:“祖母,别听他们胡说,冰云不会有事的”
“他们说的没错...若高烧不退,便回天乏力...”沈凝霜略带哽咽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她紧握言冰云的手,已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