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轰隆一阵声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开锁的铁链叮咛作响在黑夜里显得异常刺耳渗人。
“是谁?”无双紧觉抽出腰间携带匕首,一双深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逐渐开启的竹门。
一双沾满泥土的赤脚缓缓踏了进来,抬眸望去,这个人浑身破烂不堪,一头黑发打结又乱糟糟的垂于两鬓,一声不吭正缓缓向沈凝霜与无双二人靠近。
一举护在沈凝霜身前,无双盯着面前这个无端出现又诡异万分的人,喊道:“你是谁?别过来!”
她忽然想起那流苏说这柴房曾死过一个丫鬟便闹鬼的事情,心头不由一阵心慌,一只紧握匕首的手悬于空中微微颤了颤。
“主...主子...这...这里不会真闹鬼吧?”无双支支吾吾的开口,眸子里闪过一丝惧色。
那双赤脚在听到这一语即刻止步。
而沈凝霜却分明注意到,此人腰间所配腰带乃浅粉桃花绣纹图案,虽已残破不堪,泛黄脏污,却是言府侍女才会有的独有标志。
“你是这府中侍女?”沈凝霜突然道。
闻声,身侧的无双满面惊诧,道:“主子,这府中怎会有侍女这幅模样...指不定是谁想装神弄鬼来害咱们”
话音刚落,那人缓缓抬眸,一张原本素白的脸上附着一层污蒙蒙的尘土,除了那双抑郁阴沉的眸子,根本无法看清她的长相。
她微微轻启干裂的双唇,道:“你们...可是这府中被冤关在此处的丫头?”
这低沉嘶哑,似乎饱经风霜的声音在这阴暗的屋子里几番回荡,让人闻声异常难受。
无双还愣在一边,沈凝霜便侃侃开口道:“不错,受人以陷落于此地”
“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外面那两人已经被我趁机打晕了,若是你们不想成为我这幅模样,便赶紧逃吧”
她低垂着眸子,没有一丝表情,凌乱的发丝已然遮住她半张脸。
“同病相怜?”对于这一点,沈凝霜犹为好奇,“姑娘,难道你也?”
她僵硬的点了点头,却并不吝啬诉说自己的过往经历,只是那略带颤抖的声音夹杂着些许难受之意,令她哽咽。
“两年前,我本是这府中,言将军的贴身侍女,但遭人陷害最后被关在此处,第二日便被打个半死,扔出了言府...”
“从此无依无靠的我,沿街乞讨,苟延残喘的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
她忽然抬眸,那双泛红的眸子里闪着丝丝血光,一滴泪顺延而下模糊了她沾满灰尘的面庞。
“可是...如今的我,这幅模样,除了半夜里在此装鬼吓唬吓唬人外,我连光明正大的走进言府都不可能...”
得以倾诉自己无尽的委屈与无奈,她一抽一抽的,哭的更是凄惨,令人揪心。
虽不曾相识,沈凝霜却莫名难受,“姑娘,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茗心”她沉声开口,并未回避。
“那...那你现在是如何进来的?”虽心有怜悯,可此人毕竟来历不明,无双不得不对她心生疑问。
茗心缓了缓激动的情绪,久久才道:“这言府地下室有个狗洞与外界相同,偶尔,我找不到地方住的时候,便会溜回此处,小住一晚”
无双笑道:“看来,那流苏所说的闹鬼一事,便是你在此装神弄鬼?”
听到流苏这个名字,茗心忽然咬牙切齿,一双幽幽然的深瞳透着无尽的愤怒之意,微微颤抖的嘴角上下起伏道:“流苏!”
“难道流苏便是害你之人?”察觉异样,沈凝霜试探性问道。
闻言,茗心忽然抬起那双森冷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缓缓开口,道“你知道这个人?”
“想来,姑娘与我沈凝霜也算是有缘之人”
沈凝霜微微一笑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们被关在此处也正与此人有关”
“若姑娘不嫌弃,我愿倾力相助,帮姑娘报得此仇!”
“哼,自身难保,还能帮我报仇?”茗心不屑暼了一眼沈凝霜的方向,冷道:“指不定明日就被活活打死...”
“倒不如趁现在逃了出去,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喂!你怎么说话呢?我主子帮你那可是你的福气!”一旁,无双愤道。
沈凝霜微微摇了摇头,“姑娘可是想错了,若是逃了那就真的一辈子与姑娘一般,永远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因此,我们不但逃不得,还哪儿也去不得,更何况外面那两位职守的大哥马上就醒了”
“所以,若茗心姑娘能帮我带句话给这府中的上官公子,如此,我便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闻声,茗心忽然冷笑道:“那你可找错人了,这府中值守森严,我怕是帮不了你这个忙”
沈凝霜笑道:“若是北苑清宁阁呢?那里平日无人值守,想必,你悄悄潜入应不成问题”
茗心并未言语,片刻之久,才向着沈凝霜缓步靠近。
忽然,无双只身挡住,道:“茗心姑娘,想做什么?”
“说句话罢了,激动什么?”她微微开口,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向着沈凝霜道:“沈姑娘,既是北苑,那便好办,有什么需要我带的话,你便直说吧”
沈凝霜微微点头道:“明日晚,请得长宁公主一见”
一语道完,伸手解下腰间镶着红穗子的白玉缓缓递给她,道“拿上这个,上官公子便会相信你说的话”
“好”茗心一手接过,不再多言,便转身便欲离去。
“主子,这个茗心真的信得过吗?”此时的无双仍是满面疑虑。
“没事,就算真有什么,无非便是让她带了句话,对我们没什么影响”沈凝霜缓缓开口道。
北苑的大小庭院,多用于府中宾客留宿所用,平日里大多空置,而这段时日上官若水便一直居于北苑清宁阁。
这一晚,上官若水彻夜难眠,索性起了身子,心里正估摸着,趁夜深无人之际,去那地下柴房里探探沈凝霜二人。
刚离清宁阁不久,上官若水便瞥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身影探头探尾的向这边缓缓而来。索性侧身藏于一角。
不多久,上官若水突然蹦出扼住那人的颈脖,厉声质问道:“说!何人?为何大半夜前往北苑?”
“我...”
茗心一阵紧觉,趁机反手还击,上官若水一个旋转身,再次紧紧的扼其喉咙,将她固在怀中。
“哼,想跑?”上官若水冷道,这三脚猫的功夫有的时候还是能派上一点用场的。
挣扎之中,一物从茗心腰间滑落发出清脆声响。
“原来是个贼啊!”上官若水紧紧勒住她笑道:“小叫花子,我看你往哪里跑!”
“敢来将军府偷东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现在就把你绑了,明日再交给府中总管!看他怎么处罚你”
一阵心惊,茗心忙道:“我没有偷东西!求求你不要把我交出去!”
曾经在这言府被打的半死的场景,是茗心这辈子的痛,那时候无人问津,无人理会她的死活,只有无数个幸灾乐祸的嘲弄声,令她此生难忘。若是此刻再被交出去,她必死无疑。
一想到这,害怕与恐惧齐齐涌上心头,她哭诉着求饶道:“这位公子,算我求求你,我真的没偷东西!”
“没偷?可那东西...”上官若水微微松了松扼住她的手,这才注意到地上那块镶着红穗子的白玉,忙道:“那是沈姐姐的?怎么会在你手里?”
“你认识沈姑娘?”茗心抹了抹眼泪,一举挣脱,拾起那块白玉道:“不瞒你说,这是沈姑娘特地交给我,让我来这北苑清宁阁寻一名叫上官的公子,替她带句话”
上官若水一听,忙道:“那太巧了,我就是沈姐姐口中的上官公子”
“实在不好意思啊,方才是我鲁莽了”上官若水微微一鞠,又感到哪里不对,心里正估摸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姑娘和沈姐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茗心看出其意道:“公子,此事说来话长,眼下沈姑娘的事要紧,带了话我得赶紧离开”
忽然,她凑近上官若水耳边低声呢喃几句,还未待她反应,便匆匆离去。
那似是仓惶而逃的身影,光着一双脚连鞋都没穿,让上官若水莫名心生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