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上官若水的情况愈渐好转,如计划所行,言冰云派人连夜将其送出言府至城西人间食刻。
这次死里逃生,若水最想见到的便是刘老夫人,然而人间食刻大门紧闭,半晌才出来几个曾经的傅家奴仆。
从他们口中得知,刘老夫人撞柱受创后,又因若水被孟岳南抓去生死未卜,几日以来,老夫人殚精竭虑,郁郁寡欢,终在前一日不治身亡。
而这个消息,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让若水伤心欲绝。祖母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她想不通,老天为何这般残忍,她从未见过父母一面,即使见得,那时的她也尚在襁褓之中,根本没有任何有关父母的记忆,自小她便是爷爷带大,即使没有父母的疼爱,与爷爷相依为命的她,也是无忧无虑,快乐而自在,只是爷爷最终也离她而去。
就连才与她相认不到短短几日的祖母,也从此与之天人永隔...
此时此刻她恨,她好恨,若不是那孟岳南,祖母,怎会死...若不是因为那狗皇帝,傅家又怎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她又怎会孤苦一人...
这一切的一切剥夺了她所有的幸福,所有的快乐...此时此刻,她的眼里除了仇恨看不到一丝曾经的明朗笑意...
曾经的若水同样天真善良,活泼爱笑,一生却遭遇不断...看着若水如今的模样,沈凝霜仿佛看见了自己,若水的经历与她太过相似,这一生注定曲折不断,她心疼她,也心疼自己。
沈凝霜不忍见若水从此孤苦一人,也望自己能有个知心人从此陪伴左右。
遥望这漫天星空,沈凝霜想起小的时候,她因为母亲去世而哭了几天几夜,父王将她抱在怀里安慰,指着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告诉她,母后永远会在天上看着她,并没有真的离去,只是换了一个方式陪伴左右。
小小的沈凝霜哭得泪流满面,虽然知道父王在安慰她,但她也宁可相信父王的话,母后没有离她而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着她。抬头仰望之时,她总能记得父王的那句话,想必,父王也定在天上看着如今的她吧。
脆弱之际,她将自己心里的苦楚一一与言冰云道尽,并问他,“冰云,当初你受命攻打我蓬莱,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想过放弃?有没有想过我?”
入言府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般正面提及此事,言冰云自是没想过,她竟会忽然问他这个问题。
然而,这一直以来,便是沈凝霜心头的一道梗,只是向来埋在心底里,从不向他言语罢了。
对于这个问题,言冰云也并未多想,只沉声道:“想过,可又能如何?”
他并未多做解释,身为大岳将军,即使再有不愿,也只能谨遵皇命别无他选,他甚至想过,只有他亲自带兵攻打,或能留她一命。
只此两个字,沈凝霜也并未多问,她明白他的无可奈何,只要他曾经想过她,哪怕一分一毫,她也心满意足。她知道言冰云不会撒谎,也没必要骗她。
如今她因若水的处境感触颇深,言冰云自然懂她,答应带若水重返言府,以丫鬟的身份伴于她左右,只是,上官若水这个名字和她的容貌都将成为过去式。
受言冰云安排,黑鹰将言府内原本侍奉整个东苑浣洗的丫头陌然,送离城外至其故居,并交于遣散费,由此,陌然答应从此不再入雁都城内。
而上官若水便以她的容貌,以及她的身份,重返言府,以投缘之由令其侍奉于沈凝霜身侧。
沈凝霜花了一日之久做出陌然的易容面皮,上官若水戴上,几乎是一丝不苟,与陌然原本乖巧老实的模样根本形若一人,毫无任何瑕疵。
即使已知面前这个陌然便是上官若水,但无双与茗心二人依是傻傻分不清,难以相信面前这个长相平庸,略带老实本分模样的陌然便是曾经那个明朗爱笑的上官若水。
“你...你真的是若水姑娘?”无双难以置信的开口问出。
上官若水浅浅一笑,却并不似从前那般开怀,眼里似乎少了从前的明朗笑意,“是的,从此以后你们便叫我陌然,莫叫我若水,以免暴露我原本的身份”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无双与茗心欣然笑道:“是是是,陌然姑娘”
上官若水道:“以后我便与你们一般,伺奉于沈姐姐身侧...”说于此处,她杏眸忽闪诙谐,似乎意识说错话,垂眸苦笑,“不对,是沈姑娘,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找我便是”
“傻瓜,没人的时候你还是叫我沈姐姐吧”沈凝霜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三人。
毋庸置疑,无双自小便跟在她身侧,即使蓬莱覆灭,她入言府,无双都一直陪伴在侧,而茗心则是在若水出事以后,那言总管便索性将她安排在了这含霜殿...
至于若水,更是无可奈何,沈凝霜一个人哪里需要这么多人侍奉,更何况,以若水如今的情况,沈凝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哪里还会让她做些原本不属于她做的事。
“若水,如今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才令委屈你屈居于丫鬟身份,不过在我含霜殿之下,你什么也不用做”沈凝霜拉了她的手,声音却极为轻柔。
而上官若水又怎会不知她和言冰云的一片苦心,摇了摇头道:“沈姐姐,若水不委屈,一个丫鬟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授人以柄,让人讨了我的不是,更会令人怀疑了我的身份不是?”
若水所说不无道理,沈凝霜微微点头,心知若水看似没心没肺,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
这几日,言冰云受命出征云召,而长宁公主却临产在即。陛下心疼女儿,特此宽限几日,留言冰云多陪陪长宁公主,或能等到公主顺利诞下世子。
哪个父亲不想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出生,即使言冰云也不例外,这几日他大多陪在公主身侧,不是受皇命,而是确确实实期盼着这个孩子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