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师姐，你快看啊！我听人说穿过这片竹林就可以出神族了！”

“师姐，你说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真想出去看看！”

“我找到出神族的方法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日后我们天天来外面的山谷玩，但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冰蝶师姐也不能说……”

“我找到一个地方，可以通往人族。去外面看看就回来，到时候我给你和冰蝶师姐，还有其他人带好东西。”

“就今天出去一下，明天就回来了。和我们以前偷跑出去一样，不过是路远了点，时间长了点。就让我走吧，出去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嘛师姐！”

曾经的过往云烟一幕幕浮现眼前，就在这片竹林，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憧憬着，贪恋着外面的一切。她说过，只是出去看看，就一天，一天就回来，可这一天过着过着就没了将近半月。

她说，要看看人族的皑皑白雪，繁华锦绣，便也无悔了！她说神族清冷，人族繁盛，从此就顺着人族那条路走了出去。如今她也是这般不顾阻拦，还是这条路，竟然可以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等等，一瘸一拐……

乔沐雪猛的睁大眼睛，想起什么一般。

猛然转过身，修竹影长长的随本尊耸动，却在捕捉不到一丝人影，连叫“师妹”两字的机会都不在给。

此刻她悔恨的想要掐死自己的冲动都有了！怎么刚刚就没发现，走过她身边的时的那人脚步声明显不对呢！一起一伏，一轻一重，哪里是正常人的走步声，那双腿到底又怎么了？

“乔沐雪，你真是个猪脑子，只顾自己伤心！”她低低的咒骂自己真是没用。

“不行，我一定要问个究竟。”

这个丫头定然是腿脚不便，也走不了多远。这样的人自己又怎能放心她离开呢？想也没想，迈步就要追上去。

径直追去，却只迈开一步。毫无防备，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向后退了几下。

乔沐雪稳了稳身子，才勉强站住，瞬间警惕的打量起四周，四散着本在栖息的鸟儿一窝蜂向高处飞去，温和的风似乎有些小暴动，连她的红裙都被飘摇扬起，天阴了下来，地下的道道竹影瞬间被无情湮没。

“冰蝶！”

她面色冰冷，硬生生的从牙齿中蹦出两个字。几缕青丝不由得顺着风的脾气，却多了几分不容侵犯的冷傲。

竹林深处，恍惚间徐徐走近一人影，看身形确是个女子，身着白衣出尘不染一丝。

天色灰暗，面前这个越来越近的女人却似乎是唯一的纯洁高贵。

离她几步远，定住脚步，娇小美丽的脸庞却冰冷无比。简直看不出一丝表情的变化。

乔沐雪眼中带着些许责怪，尤其是看到面前这个女人毫无表情的脸以后，愤怒更为明显。

其实冰蝶是很漂亮的，上天给了她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鼻梁高高的，一双丹凤眼就像雕琢出的工艺品。天底下倒还真是难找这般美人了，但只有一个缺陷，就是这个女人的脸，不会变。就真的想雕琢出似得，无论遇到什么事，一丝表情都没有。至少，从小到大她是没有见过这个女人除了整日板着一张脸，还有别的神情。

她神色哀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冰块脸，竭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尽量平静道:“你是不是知道？”

白衣女子一双冷眸淡淡的对视着面前这个几乎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朱唇轻启道:“是。”

“你为什么？”乔沐雪顿了半刻，见安静的连一丝风声都可以听到，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不甘的质问，“她是我们的师妹啊？难道你就这么狠心？”

嗓音尖锐得几颗修竹都似乎颤了颤，只是她自己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个女子的神色也没有丝毫改变，只是语气平淡的说着一件似乎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今日我发觉结界进了人，便去查探，竟没想见到了她。看样子是受了不少苦。说起来，我还是第一个见到她的熟人呢。我也问过她这是怎么了，她也不回答我，索性就没在说什么。和她在一起的路上可是出了奇的安静，到还真有些不习惯。她连被我带到圣母娘娘殿前的一路上都是低着头的，那样卑微的女孩真的很陌生！”

“然后呢？”见她淡漠的话戛然而止，乔沐雪强压下怒气，不满的问去。

冰蝶沉默片刻，淡眸平静如水。

“然后啊，到了圣母殿前，你知道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是‘对不起'。要不是听到这沙哑的三个字我还真以为她变成了哑巴。”

“她道歉？”

乔沐雪不可思议的望着面前这张冰块脸，连自己都没注意到，顷刻间，所有的愤怒竟烟消云散。

“是啊，我当时都不信，一向骄傲飞扬的小师妹，竟然会道歉？”冰蝶顿了顿，又想了想，“我记得当时圣母娘娘都同意她回来了，只不过有一个条件罢了！”

“叫她永生不得在出神族？”

冰蝶颔首，语气平和答道:“是啊，只不过她不答应。她想要学成功法以后去报仇。说到底，还是要出去。”

“所以，千佳就被逐出师门了？永远都不能回神族了？”

“明明知道了答案，在问我有用吗？你不想相信，但答案只有一个，就算问了千百遍也只有一个答案。她，不是神族的人了。”

闻言，乔沐雪震了震，多么简单的一句话，从冰蝶口中说出，是那样理所当然啊！

“那就这样不顾她死活？她可是我们的师妹！”乔沐雪愤愤低吼，她此刻真是整个人都要被气炸了！

“是啊！”冰蝶点点头，不置可否，“曾经是！”

“如今……”

“如今，她已被我削除神籍。”

“你？是你做的？”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女人，一袭白衣当真是出尘不染，在她面前好似一切都卑微尘埃。冷傲如她，冷血亦如她。所有不论遇到什么事她都是如此淡定自若，事不关己。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自认为是了解她的。心知她性子寡淡，狠心如铁，却未想到，她竟真的这般狠心？

“主令在上，必要遵从！”

“主令？是圣母娘娘？”

她们口中的圣母娘娘是神族的最高者，亦是四海最尊贵的生命之母，同样，也是她们的师父啊！

“娘娘给过她两个选择，她拒绝了一种，自然就要选择另外一种了！”

面色平静，淡然如水，心硬冷血，其实在某些地方冰蝶与圣母娘娘是相似的。神族很多人也说过，冰蝶是三个弟子中最像娘娘的一个了。所以才多次被娘娘委以重任，甚至都广传，日后这神族的主上，早晚会是冰蝶！

“那你平白无故来这做什么？”刚要去找千佳，她就来阻止了她，巧合？她可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又偷偷跑出去，我是来找你的。”

“那你刚刚拦住我做什么？”

“你又要出去，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不该拦住你吗？”

“我是去找千佳的。她一个人走了，那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

“神族中，就数她天资聪颖，功法最高，放眼四海，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

“嗬！”乔沐雪冷笑，“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她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还会变成那个样子？我不在她身边她在外面怎么办？”

“人总有遇到对手的时候。有手有脚，没有你就不能自食其力了吗？”

乔沐雪的胸廓极速的起伏着，她真想与面前这个冷血无情，说着风凉话的女人大打一顿。

“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是跛脚了？！”她怒了，真的怒了，尖锐的朝这个女人吼去。眼底似乎再一次被什么东西浸湿了。

冰蝶神色自如，亦如微风拂过间不以为意。眼底却闪过一丝诧异，但一瞬又恢复正常。只是太过愤怒的乔沐雪没有仔细注意。

“我不知道！”

“什么？你一路领着她到圣母面前，竟然说你没注意到这件事？”

“我是领着她，但我的后面又没长眼睛，怎么看得到这么多？”

乔沐雪无言以对，满腔的火焰都被这个女人的冰冷彻底融化。只无奈的摇摇头。与她，多说无益。

她直直的望着冰蝶后方的蔼蔼草地，再往前走就是神族结界，也就是她刚刚进来的地方。面前的白衣依风微散，似乎成为了最有力的分界线。她望着及近的一双平淡美眸，叹了口气。

转过身，那是望不尽的十里修竹林，纯绿无杂，随风摇曳，她又想起了那个瑟瑟索索的绿衣女孩，那时，她也如同这阵阵修竹一般天真，纯洁，美好。

一步步的，她终于还是走入了那幽绿的无尽之路，那里是她的家，是神族……

在感觉不到丝毫生气万物天籁，悠悠天地似乎只有自己一人。

“乔沐雪私自偷跑神族，枉顾圣规，罚此冷霜阁幽禁半月，小惩大诫！”

要不是听到身后那个冰冷的声音说了这句话，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失了聪呢！嗬，不过，有什么用啊！

身后那个冰冷如霜的女子，定定的望着那个与之完全不入的一袭如火红衣，越来越远，越来越暗，直至一片绿竹，在不见一丝杂质。

她转过头来，望着无尽的幽幽天地。千佳，就是从这里彻底离开了！

似乎从来没有辩解，其实她不是因为乔沐雪而出现在这里，她只是来送千佳一程罢了。

眼底第一次浮现一丝黯然，久久无法散去。她发自肺腑的勾了下嘴角，心道:师妹，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