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孩童 (3)(1 / 1)铜鸡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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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他在工地的工作内容就是挖泥巴,挖基坑。那个年代机械设备落后,铁路工人就是做着具体的体力活。每年春节期间回家一次,连她的年龄都记不清楚。

春节,也是她每年与父亲见面的唯一机会,孃孃就会骂她在家里吃得多,父亲寄来的生活费不够。

孃孃嚷着算她每个月吃了多少,也成了孩童时她看见父亲时最难受的时候。

孃孃一直对父亲喋喋不休的说,主要就是她读书家里少了劳动力,要她父亲出面让她辍学。

父亲没有文化,一辈子的老工人,但毕竟在外地工作,多少也有点见识。就骚着后脑壳问过三个孩子一个三角形沟槽沙石方量的问题。吴健和吴敏都搞不懂,其实父亲也不懂,最后让她来算。

三年级的她记得三角形的面积公式长?宽?高,并和父亲核实清楚他口中的三角形沟槽中的长、宽、高各是哪里。

就这么看似简单的题目在这个农家,却成了除吴凤外所有人的难题。也让父亲觉得她能读书,激动地说她像单位里的技术员。

技术员,是孩童时期她第一次接触到的让父亲仰慕的三个字。

孃孃没搞懂他们谈论的关于数理化的问题,可是看见父亲支持她上学,耿耿于怀,大怒。

事实上,孃孃更希望自己亲生的儿子吴建和女儿吴敏在父亲面前出风头。

可是,一说到学问,反而是自己亲生的子女处处低人一筹,这让孃孃岂能不怒?

父亲为讨好孃孃,也瞪了她一眼。

一年中最期待的父亲回家的时光,转眼间也变成给她脸色看的金主,她能感受的痛是令人无所适从,只能赶紧悄悄溜开,家里这种温馨的天伦之乐不是她能享受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她依然吃饭时自己碗里夹点菜到外面或者屋里角落吃。从小习惯这样,在父亲回来面前也不好意思夹菜,宁愿饿着。父亲趁孃孃不注意,在她碗里藏了截香肠,她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大过年的,父亲和孃孃一年没见,团聚更要关上他们的房间门享受两个人的快乐。

她在父亲那里做题得到认可,还有年夜饭给她碗里塞香肠,都被姐姐吴敏看在眼里,也嫉妒起来,并撺掇哥哥吴建要收拾收拾她。然后抬了一盆冷水,直接泼到她偏房角落后的小床上,要让她大年三十夜晚睡不了觉。

出去村里看别人放鞭炮回来,正好看见吴敏抬着盆从她房间里出来,回到房间看见自己全湿了的被子就明白了。

可让吴敏和吴建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走出房门,也拎着一桶水直愣愣地泼到正房那边吴敏的床上。

吴敏撕扯她头发,两个女孩打在一起。

与此同时,父亲和孃孃突然在愉悦中惊醒,都是这几个孩子大三十夜的在家里太闹了。

孃孃出来,冷眼相待。但她并不慌张,说着家里扫地、做饭、洗碗事全推给她;挖猪草、熬猪食、喂猪也是她在干。就算是当佣人吃这口饭,也正大光明。可是吴敏还不满意,给她的床上泼冷水,自己反抗才泼回去的。

顿时,一家人都哑口无言,父亲看了孃孃一眼。可是,孃孃盛气凌人,全然没将眼前的父亲看在眼里。叫吴建把她捆起来,找来绳子,要把她吊起来打!

这个家里其实所有人都是要当着过年回家一次的父亲,要证明自己在父亲心目中分量的,都是要在父亲这里讨一个‘公道’!

她还是一个小学生,小女孩,要被捆起来吊起来打,却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求饶和哭泣,眼神里没有一丝恐惧。

父亲在外工作的老男人,也也忍不住战栗了一下身子。

他说,“大过年的,不要这样对待孩子。”

听到这话,她却哭了,不管在家里如何不公,如何被欺辱,她可以不哭。但还有人一句稍稍温柔一点关心她的话猛然让她泪如雨下。

孃孃大声嚷道,“马上把嘴巴闭起,大过年的,你给谁哭丧呢!”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吴建拖下去拳打脚踢,满腔怨气的孃孃也不忘拿出鞭子在她背上狠狠地抽上几鞭。

……

过完年,父亲继续回外地铁路单位了。

小吴凤——她当然渴望早点长大。

上小学,她的身边除了语文班主任谢老师,还有头花已经花白的数学熊老师,还有了一群朋友。

在学校,她的身边有了自愿和她聚集在一起的朋友。语文好,数学也不差,学业的优秀,可以和数学熊老师探讨那些超过课本的思维题,那些题目类似现在的奥数题,只有尖子生能和熊老师在一起讨论。谈论中她是思维最活跃,做数学难题最厉害的角色。

她的身边也不知不觉围绕了一群尖子生:女同学有刘冬,韩丽;男同学有罗政伟、姚乃金和王大勇这些,都是学校最好的学生了。刘冬父亲是老师,韩丽是镇上最有钱人家的孩子。罗政伟是镇上附近厂矿里来的,姚乃金父亲是镇中学一个副校长,王大勇更不要说,父亲在镇政府里当书记……

她总是听见这些同学说我的爸爸怎么样辅导我做题;我的妈妈怎么样给我弄好吃的……同学们说起这些家庭里的温暖和幸福,令她思维堵塞,哑口无言,尴尬极了,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这条件,在学校里原本不敢主动和这些人交朋友的。是和他们被熊老师跳出来专门辅导,在一起讨论问题彼此熟识。小学里小学生交朋友不论高低贵贱,门第之分,自然而然成为了好朋友。

读书学习的提升和有了这些条件好的朋友,让她第一次打开了见识的门。她猛地发觉自己其实不愿意过着那种在孃孃面前低声下气的生活。

女孩和男孩一样,可以读书长本事,以后可以成为社会的栋梁。那一直深刻烙记在脑海中的担心回到旧社会女人当丫头的命运,就如歌里唱着:

妈妈却吃着野菜和谷糠

冬天的风雪狼一样的嚎叫

妈妈却穿着破烂的单衣裳

她去给地主缝一件狐皮长袍

又冷又饿跌倒在雪地上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新社会新时代,书本里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女人能顶半边天。

放学,掏完猪草喂完猪,家务活儿一口气干完,她不再讨好孃孃。

忙了一天,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她见缝插针如饥似渴要做作业。当然,除了本身的不愿意,她也是实在没有时间再像丫头一样,将手指头收拢聚在一起,成一个锥状,全身力量聚集在锥形手指处,给孃孃敲打、按摩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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