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宁爸爸派来的司机直接在医院门口等她，并把关雪瑛一起送到了学校。

看来宁爸爸早就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可他既然那么关心宁安，又为什么不肯帮忙呢？不论宁安和奶奶有没有血缘关系，明知宁安慌张无措，他也不心疼吗？

“嗯……”宁安放下早餐的餐盒，又看了看手表，对司机说，“有点晚了，直接送到门口吧。”

这个时间正好是上学的最后一个高峰期，学校门口人很多，卖早餐的摊位前面也都在排队。

关雪瑛她们在路边下车。

“关雪瑛？”

关雪瑛回头，看到了徐千艺。她淡漠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宁安看到熟人，立刻护在了关雪瑛身前，神情嚣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许再找雪瑛的麻烦！”

“我找她的麻烦？”徐千艺嗤笑道，“如果她转学离开这座城市，我当然不会找她的麻烦。”

“凭什么要雪瑛转学？！”宁安拔高了音量。

原本准备开车离开的司机，听到她的声音后立刻打开车门看了过来：“安安小姐？”

“没你的事，你走吧。”宁安摆了摆手，将自家司机打发掉了。但是这倒让徐千艺看到了宁安背后的势力。她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今天不跟她们计较。

早上的风波没有影响关雪瑛的情绪，但昨晚几乎没有睡觉却让她昏昏沉沉了一整天。老师们都在担心传染病的事情，给了她上课放肆补眠的机会。

“你也很幸运呐……”关雪瑛趴在桌子上，睡得神志不清，嘴里嘟囔着。

崔子文看向她，笑了：“为什么说我很幸运？”

“唔……因为你没有被传染啊，希望我们都能一直幸运下去。”关雪瑛换了个胳膊枕着，很快就彻底睡着了。

崔子文保持着刚刚那个动作，目光落在女孩儿的身上。他的神情很复杂，周身的气氛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天时间就这样在关雪瑛的半梦半醒间飞逝。

哪怕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也依然神色萎靡。只有看到家门口那盏常亮的灯，她才勉强清醒了一些。关雪瑛掏出钥匙开门，眼睛下意识地扫向摄像头。

嗯……要不还是拆下来看一看吧。

关雪瑛推开门：“妈，咱家原来那个高凳子你搁哪儿了？”

家里没有人应答。

“妈？”

关雪瑛有些慌张，她连忙冲进卧室。一进门，入目就是窝在床边的那个憔悴的背影。

“妈，你怎么了？！”

关妈妈慌张地抹了一把脸，拭去了泪水：“没事。你回来了，饭我放在锅里温着呢。”

“你怎么哭了？”关雪瑛走上前抱住了母亲，像是小时候母亲对她做的那样，轻轻拍打着，给她力量和安慰。

关妈妈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今天去看你爸爸了……”

关雪瑛微怔，却没有停下动作：“他还好吗？”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关妈妈不停地摇头，“雪瑛，你答应妈妈，下次去看看他好吗？”

一直以来关雪瑛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母亲，然而在父亲的事情上，她没办法不怨恨，没办法选择原谅。

关雪瑛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她几乎是低声嘶喊着：“他杀了沈思菱，他杀了我最好的朋友！！”

“雪瑛……”

“是他杀了人，害我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害得您连医药费都得东拼西凑！我不想去看他！”

“雪瑛！！”关妈妈已是泪流满面，“当初那件事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你爸爸是怎样的人，我却再清楚不过了。他绝对不会故意杀人的！”

“他绝对不会？”关雪瑛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在法庭上他都亲口承认了，您究竟在为他辩解什么？？”

“那也不是故意的。人都会犯错，他犯了错，所以进监狱，这无可厚非。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去看看他，好吗？就当妈妈求你了。”

见关雪瑛犹豫，关妈妈咬咬牙，直接跪了下来。吓得关雪瑛扑通也跪下了：“你这是干什么呀！为了他，你就要这样逼迫你的女儿？！”

……

和母亲的谈话不欢而散。

关雪瑛逃出了家，站在楼顶，仰望星空。秋日的凉风吹拂着她的头发，钻进她的袖管，带走夜色中唯一的温度。

关雪瑛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肩膀，是必修一。

“你父亲……为什么会进监狱？”

关雪瑛沉默了。一年多前那一日的场景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她的胸口上，让她难以呼吸。上午刚出庭了父亲的审判，当天下午就被那些债主逼着离开了家。那是当时不到十六岁的关雪瑛，第一次承受这样的打击。

“因为他杀了人。”关雪瑛的声音冷得彻骨，“听到他没有判死刑的时候，我的的确确松了口气。我当时想啊，就这样吧，从今往后他在监狱度过余生，而我和母亲相依为命。谁也不打扰谁的生活，我或许能慢慢地平静地接受这些。“

必修一过去从未在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身上看到过这样消极的情绪，而这恰恰是那些东西最好的养分。

他轻声提醒：“最近一定要当心。”

关雪瑛还沉浸在自己的压抑中，听到必修一的话，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传染病？”

“不止。”必修一说，“这个世界上，比疾病更可怕的东西太多了。”

关雪瑛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然而必修一知道，她现在什么也不懂。

……

传染病的消息已经在家长中小范围传播开了。但由于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学生们的确是因为一种能传播的疾病而身体不适，国庆的补习继续进行着。

“今天我们班只有十个人左右，其他人都住院了。”关雪瑛无奈地叹气，“我建议你还是不要离我这么近。”

宁安叛逆地抱了抱她，非常有气概地说：“我奶奶说了，她觉得这是中毒！”

“你奶奶恢复得怎么样？”

“就……反正要住院。我和我弟轮流去医院陪她。老年人嘛，总是这有点问题那有点问题的。没事。”宁安迅速拐回了刚才的话题，“我跟你讲哦，我觉得我奶奶说得很有道理。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也没见哪个家长得了病。如果真是传染病，不可能只在冲刺班的学生之间传播吧，连老师都没有。”

关雪瑛笑道：“听起来好像还挺有道理的样子，但中毒也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还是一样的危险。”

“是啊。所以要我说你还是请假算了。”

“我妈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关雪瑛摇摇头，“我要是一请假，她肯定就能察觉了。”

“不是吧，这都要瞒着你妈？”

“她的病很折磨人的，我不能再让她为了我担心。”这也是关雪瑛一直很纠结父亲的问题的原因。

宁安笑了起来：“哇，这么乖的雪瑛，快让妈妈抱一抱！”

宁安说着就把她的爪子伸进了关雪瑛的领子里面，宁安的手很冰，直接让关雪瑛打了个寒颤。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

“欸欸欸……你别挠我！！哈哈哈……救命啊啊……哈哈哈嗝……我错了雪瑛……我错了哈哈哈哈哈！！！”

她们追逐着打闹了一会儿，才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又都笑了起来。

宁安：“对了，我还没问你，大中午的不吃饭，你要干嘛去呀？”

“嘘。”关雪瑛将食指竖在嘴唇前面，“我要去机房。”

“哇靠！这么刺激的吗？”宁安眼睛里面亮晶晶的，“我也要去！！”

“你小点声。”

关雪瑛拉着宁安走进了空无一人的综合实验楼。高中跟大学不一样，真正的实验课很少。这幢大楼建得高大上，但实际上平时都不怎么用。英才高中还是更倾向于让学生刷题刷题再刷题。

尤其是四楼，这一层的机房都属于那门高一上过几次，后来次次被占，到了最后甚至从课表上消失的——微机课。

宁安四周看了看：“值班的老师好像不在。”

“嗯。我看过时间，一般这个时候值班的老师都在食堂吃饭，我们大概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OK。”

她们两个偷偷摸摸进了从来不上锁的机房。为了防止被突然回来的老师发现，关雪瑛没有开灯。她找了个最里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宁安连忙搬了个板凳坐在她身边：“你要干什么，玩游戏？”

关雪瑛无奈：“你会大老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跑到机房玩十分钟的游戏？”

“这很不正常吗？”宁安一脸懵逼，“我七岁的时候就曾经冒着被我妈抓回去打一顿的风险，一个人跑到我奶奶家喂耗子。哈哈关键是我爸还帮我掩饰，结果他自己被我妈骂哈哈哈。”

关雪瑛知道她这里的爸爸应该是指继父。看来宁安原本也是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的。

关雪瑛默默打开了电脑，将读卡器插了进去。

“哇靠！这么刺激的吗？你大中午黑灯瞎火跑到机房居然是为了看小视频？？”

“……虽然你这个话没有错，但我怎么就是听起来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