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路旁的阴影中,路灯投下的光斑穿过层层树叶撒在眼前。
从右边的路口转过去就是她们的宿舍,水月涟在这里等着。之前那件外套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外套是去年买的,有点旧了。本来已经穿得颇为合身,只是因为在另一个人肩头披了一会,再回到他身上,就让他感觉哪里出现了变化。
接近深夜,空气终于静谧下来,从左边传来鞋跟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没有去张望的想法,水月涟挪到一旁让开道路,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想着白石麻衣上去有点久了。
声音近了些,突然在不远处停下,然后就是带着迟疑的小声询问,“水月?”
稍微有些惊讶,水月涟抬头看向来人,“娜娜敏?”
她走近了些,灯光将她的脸庞照亮。她的表情透露出些许疲惫,手从包上移开,放在胸口处轻抚着,似是有些安心,“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是附近的不良。”
水月涟看了眼周围,除了路灯笼罩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又转头看向她,“附近的不良很多吗?”
注意到他语气中的担忧情绪,桥本奈奈未扯动嘴角,露出了可爱的虎牙,“也没遇见过,不过在入住的时候运营特别提到。”
“嗯”,水月涟抬头看向天空,阴云还是将一切遮挡着,只有一架飞机从夜空中滑过,留下几乎与云层融在一起的轨迹。又问到,“这么晚回来也不太安全吧。”
“今天是学校那边的事情,白天要练习,只能晚上去处理”,桥本奈奈未的眉眼也弯了起来,“而且我有准备的”。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包向他展示了里面的东西:防狼喷雾,报警器,甚至还有一罐辣椒粉。
水月涟点点头,算是有些放心了。又看到桥本奈奈未抬起眼睛盯着他,表情有些难以捉摸,“水月你…为什么在…”
话还未完全出口,就被另一个方向传来的脚步声打断。白石麻衣小跑着从路口转过来,怀里抱着个袋子。
“抱歉,放在柜子深处,找起来有点麻烦…”
注意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她放慢脚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走过来轻轻点头,“桥本桑。”
“白石桑”,轻声回应,桥本奈奈未的视线落在了她身前的棕色纸袋上。之前那个问题没必要再问了。
夏季已完全过去,蝉鸣彻底消失了。马路上空荡着,空气安静的有些过分。
几秒后,白石麻衣先开口。
“那这个就还给你。马上就是门禁时间,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将纸袋递给了水月涟。
“嗯,好的。”
桥本奈奈未注视着水月涟从白石麻衣手中接过袋子,两人的手无意间挨在一起,又自然分开。一切都沉默着,在深夜的路灯下,像是在举行着一场由她见证的未知仪式。
“娜娜敏…”
莫名的情绪使她猛地将视线移开,转而看着道路延伸的方向,声音沉闷着,“我也回去了。”
“那”,水月涟吸了口气,想再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吐出两个字,“再见。”
“再见”,白石麻衣挥了挥手,看了眼将包放在身前,默不作声的桥本奈奈未,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
水月涟举着手,又转向桥本奈奈未,道别的话还未说出,她就迈开脚步从他身边走过。地上一片干枯的叶子被踩得破碎。
几步走过不远的距离,转过弯,宿舍就到了。
向上的电梯里,两人分别站在相对的角落。封闭空间中空气接近凝滞,只有单调的运行声嗡嗡作响。
在一层停下,桥本奈奈未站到门前。白石麻衣停在原处,她的宿舍在更高一层。
电梯门打开,桥本奈奈未迈步走出去,却听到后面一声,“桥本桑”,又停下,回头望着。
白石麻衣站在门旁,手放在门后的按键上,开口到:“再见。”
桥本奈奈未楞了下。白石麻衣的手移开了,电梯门关闭。透过越来越狭小的缝隙,在最后合上的那一瞬,她窥见了白石麻衣的表情……
她握紧拳头,又倏的放开。看向走廊的深处,朝那边去了。
……
将房间的门关上。宿舍的灯全开着,却没有看到深川麻衣的身影。只有几十束水流撞击地面的声音透过洗漱间的门传出。
几步来到自己的床旁,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般坠了上去。盯着天花板出神几秒,直到眼睛被灯光刺的干涩起来。起身从包里取出手机,翻到水月涟的名字,却停在那里,没有点下去。
该说什么呢?
问他出现在那里的理由吗?答案已经明显。还是更为深层次的,更为本质的问题?
水月涟啊…屏幕上粗糙的像素点将这个名字拼出来,白色的背景下黑色的字有些突兀。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到一旁。
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一般,从床头拿起最近看的书。书是上次取衣服的时候,从水月涟那里拿来的。三浦紫苑刚出版不久的《编舟记,扉页上写着“给桥本奈奈未”,右下角还有作者的签名。将视线放在上面,由横竖线条组成的签名不知为何散开,又在她眼中组成了“水月涟”三个字。
摇摇头,拨动书签,翻到昨天暂停的地方,强迫自己看了下去。
“马缔感觉无法融入辞典编辑部,最大的原因就在于西冈。西冈说话的节奏、跟人打交道时在身体和心理上保持距离的方式、工作的准确度,无论哪一项都超出了马缔的理解范畴,每当和西冈接触,他就不由得畏缩起来。
‘也没特别查什么……’
‘恋爱!’
眼尖的西冈将马缔正在查阅的词条高声宣读出来。
指对特定的异性产生特别的爱慕之情,并因此置身于跌宕起伏的情绪中。心情激昂,渴望两人独处,分享精神…”
原本能吸引她沉浸其中的文字突然碍眼起来,渐渐平静下的思绪也被扰乱。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怨气:凭什么我要经历这样的事情。
脱掉鞋子,衣服也没换就直接躺在床上,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包住。似乎这样就能将于外界的联系彻底隔开。包括水月涟。
黑暗中的一切都是沉默的,也是包容的。过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的深川麻衣的声音,“娜娜敏。”
没有给出反应,她也没有别的举动。只是啪的一声,房间的灯关闭了,一切彻底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