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室外空气温度相同的寒冷触感刺痛了神经，桥本奈奈未感觉到疲惫感暂时褪去了。用干燥的纸巾将残留的水渍吸收干净，临走前瞥了眼镜子，里面是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庞。

走廊里的灯光踩着脚步声依次亮起，两侧的门各自将一片黯淡的寂静色彩锁在其中。回到练习室中，坚硬的金属门锁在身后咔嗒一声合上。桥本奈奈未确认这层楼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悬在墙上的钟表提醒着属于今日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桥本奈奈未打开了位于角落的CD机，节奏分明的伴奏声瞬间在将练习室填满的同时，也让它看上去更加空荡。

抬起手臂，桥本奈奈未回想着从手机屏幕中看到的舞蹈动作。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在深夜独自练习，可是她面前总是缺少其他选项。

乃木坂的活动渐渐多了起来，学业却丝毫没有体谅的意思，在她身后步步紧逼。

无论是运营还是学校那边，面对她的请假都愈发面色不善了。寥寥无几的空闲时间中，她也试着预测自己勉力维持的平衡会在何时崩溃，然而每次的结果总比上次更提前些。

至于那种情况下的应对方法，她也不是没有预想，无非是放弃一个或全部放弃的区别。总之，没有能够保留学业的选项。

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了。当初加入乃木坂的原因，居然要因为乃木坂本身而放弃。

不过，如果算上旭川的话…

有时，她也在想自己贪求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些。但如果真的挑选一件放弃，对自己说“这样就好”，难道就会轻松起来吗？

相比于放弃，果然还是从最开始就未曾接触过会好一些。

伴奏声自顾自地停下，桥本奈奈未大口喘着气，来到墙边，贴着冰凉的壁面滑坐下去。

从包里取出手机，运营和学校的通知邮件还都是未读状态。多次出现过的情况已经难以调动她的情绪，只是面无表情地依次点开查看。退出邮箱的那一刻，无意间看到上次四单选拔后，水月涟姗姗来迟的邮件。

莫名的想法冒了出来。

要是没有遇到他的话，现在会不会轻松一些？

感觉心脏像是被猛地握住，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恐惧褪去后，另一种情绪又难以抑制了。

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还在片场进行拍摄吗？还是已经睡着了也说不定。明明知道现在或许不是打电话给他的合适时间，然而仿佛双手被另一个自己操控着，回过神后才发现号码已经被拨出。犹豫着没有按下挂断的按钮，将手机举在耳边，数着听筒里传来的长音，在愈发空荡的练习室内等待着。

……

摄影棚内的拍摄内容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的多是需要依靠天气配合的外景。值得庆幸的是拍摄地点选在东京，这意味着没必要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傻傻等着。水月涟也终于有时间处理别的事情。

虽然瞬き的实体和配信销量再次刷新了他个人的纪录，但在没有任何Tie up的情况下，再高的热度经过半年时间的洗刷后也所剩无几。上原良介又开始催促。

除了要准备预期在演唱会上披露的新歌，如同和秋元康约定的那样，乃木坂四单的作曲与编曲工作也落在他手中。另外，编舟记的电影配乐也找上门来，水月涟没有多少犹豫就直接答应。

倒不是突然燃烧起所谓的上进心。只不过整个人沉浸其中的时候，一些事情就有了被暂时忘却的合理借口。

天花板上的灯光，将手中铅笔的阴影投在满是潦草痕迹的纸张上。仿佛是锈迹斑斑的齿轮，生涩的大脑传来隐隐约约的刺痛感。水月涟按着额头，在不同的符号间挣扎着，突然响起的铃声将他解救出来。

她的名字闪烁着，水月涟的第一反应竟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喂，娜娜敏。”

长时间未开口，声音不可避免地有些干涩。

“水月”，她的声音也飘忽着，近乎于虚弱。

猝然间出现的沉默气氛令人难耐，水月涟清了下嗓子，她却先开口了。

“你在做什么”，她的语气捉摸不定。

“加班中”，简短回答后，又觉得是不是过于敷衍，水月涟匆忙补充一句，“在公司的办公室，这几天不用去拍摄。”

“哦”，她拉长声音，语调上扬着。水月涟想起了之前她缩在沙发一角，盯着自己的眼睛，连连点头的模样。

“那你现在能不能来下练习室这里…”

水月涟愣了下。

她听起来有些慌张，“有事的话也没关系，我马上回去了…”

“等我半分钟。”

……

平复有些剧烈的呼吸，水月涟握住把手将练习室的门推开，她刚把手机从耳边放下。

相比一个多月前，她看上去更瘦弱了几分，整个人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透明感，仿佛要与稀薄的空气融为一体了。

倒是头发长了一些，这对她而言应该是件好事。

“跑来的吗？”

“嗯”，制止了她起身的动作，水月涟走了过去，拉过一张椅子。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稍稍隔开了一点距离。

“没必要这么着急的”，她看了下表，“还有点时间。”

这件事水月涟自然清楚，不过内心中的某处，总催动他做些什么。

“所以有什么事吗？”

其实没有也完全无所谓，水月涟只想是找个开启话题的理由。

“嗯…”

她移开眼睛，轻柔的鼻音长长拖着，像是在思索一般。

“没有哦”。

她勾动嘴角，笑意扩散开来，将脸上的疲惫悄悄遮掩住了。

“是吗”，水月涟避开了她的目光，视线落在她身后的白色墙壁上。

“其实是飞鸟的事情，她已经向我抱怨了好多次，你这个补习老师未免太不合格了。”

“毕竟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水月涟轻声道，也不知道是在向谁解释。

桥本奈奈未也没有深究的想法，只是点点头就将他轻轻放过。

不过这样一来，话题的消耗速度似乎太快了些，练习室内陷入了夜晚本该有的寂静氛围。

几秒钟后，桥本奈奈未先开口了。

“水月你…”

处于她的视线中，水月涟看了眼自己的指尖，才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她脸上的笑容还在维持着。

没有再选择避开，水月涟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两人对视着。过了一阵，桥本奈奈未先转开头，看向旁边空无一物的角落，声音像是漂浮在空气中。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