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十六年,历癸亥
年初,蔡邕会同五官中郎将堂溪典、光禄大夫荀攸、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张训、贾诩、太史令单飏等人,对《诗》,《书》,《易》,《春秋》,《公羊传》,《仪礼》,《论语》七部经书的校订完成,并发往了太学与门子学,形成了统一成制的教学经本。
崔寔按照天子的命令,扩展鸿都门学,并且从单一的赋,扩展到了书,画,以及辞,并且当月招收了百余在这些方面颇有建树的大贤,入驻鸿都门学,另外,好此道的士子们,同样也可以进入鸿都门学,进行学习,在他们进入鸿都门学之后,涌现出了大量的人才。
当然,也同样的出现了很多极为优秀的作品。
近百篇的文赋传遍天下,虽然从内容上来说,这些文赋都极为相同,都是对天子,百官,或者当今的盛世进行夸赞描绘,但是他的确是在天下带起了一股文风,文字奢华,范围大气,这成为了建宁的盛行文风,文笔之中充斥着盛世的傲然气息,令人沉醉。
在书方面,蔡邕所创立的建宁体自然是成为了主流,同时也有很多人对此进行了创新,而在画方面,京兆长陵人赵岐作了《建宁长歌图》,当时便有数位名士,要以千金收购,赵岐没有出售,反是送给了宫中的天子,天子对此画极为喜爱,爱不释怀,当月,赵岐拜并州刺史。
在元月,寒冬尚未完全度过,各地还在紧急的抵抗严寒,不过在拥有了棉与墨炭之后,百姓们的生活的确是好了很多,没有发生之前那般的大规模灾难,不过,在益州,确不是这样,商贾们已经开始做好了准备,只要到了春时,他们便会前往贵霜。
益州已经千余人的商贾准备前往贵霜,他们汇聚了数百辆车马,载满了货物,就等着郑玄的命令,郑玄同样在为此事而操劳着,派出士卒,再次巡查路线,与贵霜联系之类,忙的焦头烂额。
而在皇宫之中,天子是有些不安的。
只因为,在这场寒冬之中,闻人公的病情加重,已经在床榻上待了近俩个月了。
百官默然,天子更为焦虑。
太医令曰:闻人公先前便是惹了风寒,故而不适,在寒冬季节,故病重发,才会如此。
天子派遣了十余个太医在闻人公府邸上照料闻人公,并且对他们说道,若是闻人公出了什么意外,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这让太医们都是极为的惶恐,每日都待在闻人公的身边,不间断的照料他的起居,在寒冬渐渐度过之后,闻人公的身体也是有些好转起来。
闻人袭躺在床榻上,缓缓睁开了混浊的眼睛。
看到他醒来,几名太医立刻忙碌起来,将他缓缓扶起来,递上了熬好的药汤,闻人袭喘着粗气,有些艰难的张开了嘴,喝着药汤,仅仅是几个月,闻人公就已经干瘦的不成人形,犹如一句骷髅,只能睁开眼睛,手脚都没办法使唤,就连更衣,都是奴仆们相助。
马均走了上来,笑着问道:“师君,今日如何?可好了些?”
闻人公有些迷茫的看着马均,看了许久,好像才认出他是谁,张开嘴,发出呀呀的怪声来,他连话语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闻人公越是说不出话,他便越是激动,浑身乱颤,语速也更加的急促,看到他这个样子,马均立刻叫道:“师君,无碍,师君,无碍...”
紧紧握住闻人公的手,马均双眼含泪。
听到马均如此急促的声音,闻人公方才缓了下来,浑身依旧有些颤抖着,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瞪大眼睛,望着上方,目光呆滞,浑身更是没有半点的触感,马均一直在他的身边安慰着,闻人公方才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熟睡。
马均朝着一旁的太医使了使眼色,与他走到了屋子外,刚刚走出去,马均猛地便掐住了对方的脖颈,太医令有些惊恐的望着他,马均直接将他按在了墙壁上,双眼含着泪,恶狠狠的问道:“你这庸医,寒风岂是这样的病状?你便是这般治病的?为何师君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差?!”
“马议郎,放..放手...”
马均愤怒的松开了手,太医令有些畏惧的望着他,又清了清嗓子,说道:“这的确是风寒引起的消渴症...君不知啊,闻人公多饮,多食,多溺,却格外消瘦,手足无力,不能发声,这的确是消渴症无疑...”
“那当如何治疗?”
“唉,若是早些能查知是此等恶疾,当戒酒,戒房事,戒咸食,可是如今...得知甚晚...无...无药可治也....”
马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缓缓的蹲在了地面上,抱着头,低声哭了起来。
当闻人公的情况传到了皇宫的时候,天子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前往闻人府,亲自去看闻人袭,马均率太医前往迎接,天子到来的时候,面色极差,只是朝着马均点了点头,便直接走进了内屋,当他走进内屋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尿溺的恶臭味,天子恍若未闻,坐在了床榻之边。
待了许久,天子也没有开口,等着闻人公醒过来。
过了许久,闻人公缓缓睁开了眼,马均急忙在他的脖颈下垫了几个枕头,好让他能够抬起头,他看着闻人公,笑着说道:“师君,陛下来看你了...”
闻人公面色有些惊异,艰难的转过了头,嘴里无意义的呀呀着,马均明白了他的意思,将他扶了起来,让他背靠着坐了起来,闻人公就这样看着天子,静静的看着,没有言语,胖子心里一痛,强行挤出笑容来,说道:“闻人公,如何啦?听闻你逐渐有些好转,国库还等着你来管呢....”
闻人公忽然转头,看向了马均,浑身再次颤抖着,发出有些急促的叫声来,天子听不清他在叫什么,马均皱着眉头听着,却怎么也猜不透,马均只能问道:“是要吃饭?”
“喝水?”
“有什么话要与陛下言语?”
闻人公急促的呀呀着,双眼滴落下泪水,始终表达不出意思的他,急的已经落泪了,马均与天子更是着急,不知所措,在这个时候,马均闻到了一股恶臭味,他低着头看去,恍然大悟,原来是要便溺,可惜,已经有些迟了,闻人公或是羞愧,或是伤心,低声哭着。
“陛下见谅...师君..也是无奈..”马均说着,忽然也哭了起来,伤心欲绝。
天子沉默着。
看到马均大哭,低头抽泣的闻人公忽然抬起了头,看着马均,怪叫着,吃力的举起手,却总是举不起来,脸上满是泪痕,咬着牙,一次次的举着手,马均流着泪,问道:“师君,如何,要便溺?要饮水?进食?”
“他是想擦掉你的泪水...”
“勿要再哭泣了...擦掉眼泪...”
天子开口说道,马均醒悟,连忙擦掉了眼泪,咧嘴笑着,说道:“师君,我无碍,我没有哭....”
闻人公这才停止了挣扎,看着马均,打量了许久,傻笑了起来。
天子痛苦的闭上了眼,泪水忽从眼眶滑落。
建宁十六年,二月
沛国井现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