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0660章 贤才逝兮(1 / 1)历史系之狼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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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袁绍的倾诉,刘熙始终都没能多说什么,劝慰了许久,方才送袁绍离开了皇宫,看着背影佝偻,老态龙钟的袁绍,刘熙心里却实在不是滋味,从孝康皇帝时期,袁家大概就是最被忌惮,同时又最被针对的大家族了,因天书上的记载,对于袁家的忌惮,是远远超过了其他人的。

因为在天书的记载里,袁家的势力是那么的强大,袁绍是首个敢出面顶撞董卓的,在庙堂里,董卓强势的要求废除天子,群臣都不敢言语,唯独袁绍,愤怒的站起了身,怒骂董卓,董卓大怒,问道:“你以为我的剑不够锋利麽?”,在那时,袁绍的回答是,“你以为只有你的剑锋利麽?”

在征讨董卓的战役里,袁绍与袁术的力量是那般的强大,无人能出其右,纵然曹操,在当时也不过是袁绍的跟随者,而孙坚这些,却是袁术的跟随者,唯独能与他们抗衡的,只有一个公孙瓒,若是两兄弟合心,怕是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也正是如此,才会天子格外的忌惮。

曹操,刘备这些人,他们的强大,是因他们个人的才能,若是好生使用,他们就会大汉的能臣,就如如今一般,可袁绍的强势,却不只是因他的才能,还要算上他的家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董卓也是袁家的故吏之一...故而,袁家的势力让天子们都想尽办法去针对,可是针对的过程也不轻松。

毕竟,袁家世代忠良,勤勤恳恳,对大汉的贡献巨大,几代人,一直都在为国事忙碌着,若是以无妄之罪,直接将他们铲除,那天下人会如何看待皇家呢?

不过,刘熙,对他们的忌惮,却没有孝康帝,孝宪帝那般的强烈,只因他的师君,他的师君,在天书里是最大的叛贼之一,他敢火烧南北宫,他敢直接称帝,不顾天下人对他的看法,就是这么一个强势,叛逆,不拘世俗,内心高傲,瞧不起任何人的家伙,在何子的教导下,成为了一颗永不磨灭的星辰,闪烁在大汉的夜里。

征战无数,战功赫赫,论政绩,在儒学上的贡献,都是少有人能与他媲美。

在这个时候,刘熙有些明悟,没有人天生就是叛贼,也没有人会在出生后就想着要谋朝篡位,成事在与人,也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孝宪皇帝也没有废除袁绍的三公位,一直都是重用他,论才能,他或许要略次与曹操刘备这些人,可是论成事,他往往能借助宗族的相助,完成一些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刘熙对袁家也同样的忌惮,可同时,却又对袁家有一些的挂念,袁术大抵全天下是对他产生了最大影响的人。

如今,让他极为愤怒的粮草案渐渐有了眉目,他也顺理成章的找到了对付袁家的由头,若是他想要弄垮袁家,这是最好的时机了,袁谭窃粮,从大里来说,这是挑起军旅,地方与庙堂的关系,这是无疑与谋逆不轨的,光是这罪证,就能让整个袁家连坐,可是,刘熙心里却是有些迟疑的。

若是换做别的宗族,或许就不会有半点的迟疑了罢。

刘熙想着,还是决定亲自赶往廷尉大牢。

当天子赶到廷尉大牢的时候,满宠大吃一惊,连忙前来拜见,同时,袁尚也是闻讯而来,不过,对于厚德殿里的事情,他们却都是不知情的,刘熙面色肃穆,看着拜见自己的两位大臣,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让满宠打开了大牢的门,走了进去,一众人跟在天子的身后,对天子忽然赶来的目的做出了猜测。

进了大牢,天子停在了袁谭那座狱房的门前。

袁谭跪坐在狱房内,正襟危坐,没有半点的慌张与不安,睁开眼,看到门外的天子,他缓缓行礼拜见,天子与袁谭是相识的,曾经,袁谭就常常来拜访袁术,在那个时候,刘熙与他关系还是不错的,刘熙看着他,上下打量,终于,他还是开口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呢?”

众人听闻,大吃一惊,这粮草失窃案莫非就是袁谭所为?

满宠不知天子从哪里得到的情报,当他看向袁尚的时候,发现袁尚同样的震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牢房内的兄长,眼神呆滞。

袁谭听闻,笑了起来,他问道:“陛下知道了?”

“司空今日前来,告发了你。”

袁谭点了点头,波澜不惊,他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看到他不言语,刘熙再次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没有将粮食占为己有,反而是放在了国库里?”

“陛下...从我袁家祖袁良起,我袁家就一心为公...祖袁良,平民出身,却举明经为官,终任广陵太守...大治广陵,百姓莫不赞叹,祖袁安,因德操举孝廉,能识人,官民敬而爱之,政号严明,断狱公平,京师肃然,名重朝廷,当窦氏外戚专横的时候,只有我祖袁安,不畏权贵,守正不移,多次上书...天下敬仰...”

“祖袁京,早年聪慧,研究孟氏易,作《难计》,一十六万字,儒学士子们敬仰不已...”

“祖袁敝,行事刚烈,高风亮节,以为司空...”

“祖袁汤,救济灾民,心怀黎庶,以为司徒...”

“至于臣之祖父,袁逢,叔父袁术,家父袁绍...”

“我袁家代代忠良!!为何却要被如此的欺辱??”

“那些粮草,不是我偷的,那本来就是家父用我袁家的家产换来,我拿走了自家的东西,怎么能是偷呢?庙堂群臣,各自献策,我袁家近乎于倾家荡产,方才使得诸君谋划有成,却从没有人理会这些,在诸君看来,我袁家势大,钱多,拿出一些来做事,又有何不可?可那些,也是我家族代代勤劳所得!!”

“我袁家五世三公,代代忠良,有何过错,要以毁家之行为成君王之事?!!”袁谭愤怒的吼道,刘熙看着暴躁的他,没有言语,反而是一旁的满宠,已经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袁尚呆愣了许久,看着他,说道:“兄长??就为了这些??钱财又算得什么,前人能挣,能留下,我们也能啊...何必...”

“住口!!”袁谭看着他,愤怒的说道:“你又比我强在哪里??你只不过长得像阿父,就接了美差,跟随陛下,如今又因你的家族身份,担任所谓的绣衣使者,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呢!!”

袁尚看着他,却再也没有言语。

刘熙转身离去,离开了这里,走到了外院,刘熙长叹了一声,满宠却问道:“陛下,臣可以处刑了麽?”,而一旁的袁尚却有些惶恐,连忙说道:“陛下,他只是...”,刘熙伸出手,让两人都没有继续开口的机会,刘熙思索了许久,方才说道:“无碍,无碍,将袁谭免去官身,贬为庶人,将他的所为告知天下...至于其他人,就算了罢...”

“看在司空的颜面上...看在显甫的颜面上,就此作罢。”

满宠听闻,顿时就皱起了眉头,他说道:“陛下,不能如此轻易的放过,不然,以后天下人效仿,该如何为之?陛下,当严惩不贷啊!!”,听到满宠的言语,刘熙转过了身,看着他,说道:“就照着朕所说的去办罢...”,满宠心里不服,可看着面前的天子,却又反驳不了,只能扭过头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显甫,你也是,别再想了,去看看司空罢...”

当袁尚回了家,走近书房的时候,他却听到了从书房内传来的笑声,这是阿父的笑声???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在这样的时日里,阿父还能笑得出来!!

走进了书房,袁绍正抱着一个孩童,与他聊着什么,孩童看到了他,这孩子长得很是可爱,一双浓眉,明亮的眼眸,他叫道:“堂兄!!!”,袁尚朝着他点了点头,袁绍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看着怀里的孩子,问道:“耀儿啊,你将来想要做什么啊?”

“我要当大将军!!”

“哦?”

“为何啊?”

“因为我阿父就是将军啊,他很能打的,据说大家见了他都害怕!!”

“这是谁告诉你的?”

“是华叔父!”

袁绍逗弄着怀里的孩子,抬起头来,看着袁尚,说道:“你也坐...”,袁尚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袁绍指着他,说道:“耀儿啊,你看,我也老了,你华叔父也老了,可是你堂兄还年轻,以后啊,你要是被欺负了,就去找你堂兄,他抓门抓捕坏人!!”,听到袁绍的言语,孩童惊奇的抬起头,看着袁尚。

“真的麽?”

袁尚点了点头,又看着袁绍,说道:“阿父,长兄他...”

“不必多说了...”

“陛下并没有定罪,只是罢免官身,贬为庶人...”

“嗯...耀儿,你在前院里玩一会,我稍后再找你...”袁绍让小袁耀离开,这才看着袁尚,说道:“这些事,你就不要去管了,我会自己去处置的...还有,尚儿啊,我袁家乃是大族,代代忠良,代代忠良...千万不能坏在你我之手啊...你要时刻记着你兄长的教训,宗族里的小辈,你也要好好教导...”

袁尚正要开口,袁绍就缓缓站起了身,“我要去看看你兄长..晚上再与你联系罢...好好读书...”

袁绍从案牍下提了一壶酒,颤颤巍巍的离开了书房。

当他赶到了廷尉大牢的时候,满宠正在因刘熙的吩咐而恼怒,干脆避而不见,袁绍在门前等候了许久,满宠方才放行,自己却是气冲冲的离开了这里,甚至都没有与袁绍言语一声。

进了牢房,高干与袁买已经被送走了,只有袁谭一人。

看到阿父,袁谭面色很是复杂,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袁绍让众人离开,走进了牢房之内,将酒水放在地面上,父子二人,面向而坐。

“阿父....我...”

袁绍没有多说什么,饮了一口酒,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多说,陪阿父吃口酒...”

袁谭也饮了一口,酒水的味道甚是苦涩,比他喝过的任何酒水都要苦涩。

父子两人都不由得做出嫌弃模样来,极为相似。

“谭儿啊,这一次,你却是大错特错...听闻,你今日,在陛下面前,将袁家先祖的功德说了一遍...那我问你,你可曾做过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呢?你可曾无愧与作为他们的后人呢?”

“阿父,我没有机会...”

“我家祖先,能以平民之身,建立如此显赫的宗族,你怎么能说没有机会呢?”

“我...”

“谭儿啊,钱财能有什么用呢?死了亦不能带走...于其留着,将他放在国事上,让我袁家继续昌盛,有何不可呢?”

袁谭已经是说不出话了。

两人吃了许久,聊了许久。

“阿父...孩儿知错了...孩儿当时吃了些酒,看到阿父变卖家产,气昏了头,实属不...额...额..”袁谭正说着,忽然哽塞,他捂着腹部,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格外的难受,他浑身颤抖着,嘴角又冒出血来,他惊恐的说道:“阿父!!我难受,我呼吸不来,我怕!!”

袁绍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紧紧的抱住了他。

“莫怕,莫怕,我在,我在呢...”

袁谭轻轻哭着,很快,他就不动了,嘴角不断的溢出血来,而在他的身边,袁绍紧紧的抱着他,同样的,他的嘴角,也在不断的冒血,一时间,整个牢房都寂静了下来,唯独地上的那壶酒,依旧在散发出苦涩难闻的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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