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拉菲娜终于摘去了右手臂上的累赘，她泡完了澡，换上了一条干净的裙子，棕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她白皙的肩膀上。细小的水珠滑过她的肌肤，渗进了洁白的睡裙里，将裙子印出些微微透明的斑点。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古宅的，她只记得她在那所废弃的教堂的地下室里亲手杀了一个血族，芙罗的身体迅速变得僵硬干枯，像是一具已经死去千百年的干尸。

她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的恶寒。难道血族就是这样的东西吗？万一有一天，她也要面临真正的死亡，那她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凡彻见到坐在他身旁的瑟拉菲娜怔怔地盯着书页出神，于是出声叫她：“瑟瑞，你在想什么？”

瑟拉菲娜回过神来，有些局促地翻了一页书，却不料一不小心撕坏了书页。她知道这些书都是有长久的历史的，很多甚至都是孤本，于是连声道歉起来：“对不起凡彻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凡彻见到她慌乱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的，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抱歉。”

瑟拉菲娜垂着头坐着，还是忍不住问凡彻：“凡彻大人，我们死了以后都会变成那样吗？”

“……你是说芙罗那样？很遗憾的告诉你，绝大部分是的。”

“那还有别的个例吗？”

“当然。打个比方，如果你是淹死在圣水里，或者暴露在阳光下，你就不需要有这种担心，因为你会直接化成灰烬的。”

瑟拉菲娜愣了愣，顿时觉得哑口无言。

凡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道：“好了瑟瑞，你不必在意这些。对我们来说死亡是一件太过遥远的事情了。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来烦恼。”

“什么事？”

“还记得「第三代血族」们的聚会么？再过三个礼拜，你就要受加冕之礼了。”

瑟拉菲娜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来，她皱着眉消化着凡彻的话，却还是难以理解他的意思。

“什么是加冕之礼？”她轻声问道。

“作为血族新生的「公主」，难道不需要加冕么？”凡彻反问她，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不过你不需要太过担心。”

凡彻放下了手中厚厚的书籍，站起身来往书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好了瑟瑞，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不过别忘了拉上窗帘——太阳很快就会升起来了。”

瑟拉菲娜乖乖地应下，拉好了全部的帘子以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坐着自己柔软的大床上，看着窗户外面。她没有拉上自己房间的窗帘，银白色的月光倾泻了进来，与墙上的橘黄色灯火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幅美到极致的油画。

成为血族以来，她的身体再也没有感觉到过疲惫，只有无穷无尽的饥饿。但是她做的很好，她很少主动向凡彻要求他的血液，她也确实在很努力的适应各种动物的血。现在的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喝下一大杯腥臭的兔子血了，但是动物的血液不会让血族真正的果腹。

所以她对凡彻的依赖变得更加重了，重到她自己都无法否认。不过她不清楚自己是依赖他的血液，还是在依赖什么别的。凡彻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太飘忽不定的人，他从来不对任何事物抱有真正的情感，但是却会让人觉得他热爱生活中的一切。他就是一个矛盾体，热情与冷血并存的矛盾体。

瑟拉菲娜叹了口气，将脑袋埋进了抱着膝盖的手臂里，棕色的长发在她单薄的脊背上弯曲起伏。

鱼肚白从东边喷薄而出的时候，瑟拉菲娜终于感受到了皮肤上传来的细密的刺痛。她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窗外久违的晨光，光亮照到她白皙的皮肤上，竟然开始“嘶嘶”作响。最后她终于下床，“哗啦”一声拉上了帘子。

过了不久，约翰先生就来敲响了她的房门。瑟拉菲娜一开门就看见他身后跟着的四个女佣，女佣手里的托盘上放着复杂精美的礼裙和发饰。

“凡彻小姐，这是为您的加冕之礼准备的衣服。请您穿上之后到大厅来，凡彻大人在那里等您。”约翰先生礼貌地微笑着说，他身后的女佣越过她鱼贯而入，并且带上了门。

女佣们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却很利索。瑟拉菲娜有些局促，她不习惯穿这样繁琐的衣服，光光是裙子就穿了四层，每一层都有精美的花卉图案装饰，最外的缎带形成好几个“u”字，环绕在她的腰侧。她的长发也被女佣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在她头上带了一条发带，一颗血红的宝石垂在她的额前。

好不容易穿戴完毕，瑟拉菲娜缓慢而艰难地下了楼，来到了大厅。凡彻正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看书。凡彻抬起头来看见她，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艳。

“瑟瑞，看来这身礼服很适合你，你会成为全场的焦点。”凡彻站起身向她走来。

“谢谢，可是我觉得有些不方便。”瑟拉菲娜轻声说道。

凡彻笑了笑，绅士地曲起手肘，示意她扶着他的手臂：“这不重要，聚餐本身就是一件让人觉得很拘束的事情，不过你只需要做一个美丽的花瓶就可以。”

“有什么是我需要学的吗？”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都有些舍不得让别的氏族看见你——怕你勾走了他们的魂。”

瑟拉菲娜有些窘迫地别开了脸，心里却不知怎么觉得很高兴。她轻咳了两声，问道：“你不希望我和别的氏族有关系么？”

“当然，我恨不得将你锁起来。”凡彻的声音明媚动听，像是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可惜，那样做的话你一定会讨厌我的。”

瑟拉菲娜垂下了头，她还是没有适应凡彻的巧舌如簧。不过她的样子在凡彻看来，就是少女娇羞的模样，凡彻愉快地笑出了声，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