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摆出一副和安妙妙毫无瓜葛的模样,眼里渗出血泪,猩红而干涩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看起来异常恐怖揪心。安妙妙所有的坚强骄傲在这一刻瓦解的干干净净。
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娘?
眼前的这个女人,琵琶骨被铁链锁着,已经生锈的铁链戳过女人的琵琶骨,伤口早已经愈合,铁链生生在她的身体里生了根。那女人剧烈的扯动之下,还能听见铁链在她身体里摩擦骨头的“刺刺”声,直叫人头皮发麻。
身上衣服早已没了原来模样,血迹斑斑,新旧混合着,腥臭的味道浓烈异常,不用猜都知道这个女人身上的伤痕该是如何惨烈。
女人只会呜呜叫着,安妙妙只在瞬间便明白,女人哑了,不能说话。
女人拖着身体用双手无力的爬着后退,双脚拖着地面毫无一丝生气,安妙妙的心在此刻彻底崩溃。
她的娘,被人穿了琵琶骨,被人见了舌头弄成了哑巴,被人挑了脚筋成了残废!
而这一切,毫无疑问,拜轩辕义云所赐!
公公站在门口一侧,冷眼看着囚室里的一幕,冷笑出声,不置一词。
显然这样的情况,他很满意。
眼泪在眼眶中氤氲,滴滴落了下来,安妙妙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娘!”
手脚并用爬向付瑶,这个人是她的娘!
不论她当年做了什么,这么多年忍受如此的非人折磨,她该还的,也都还了!
轩辕义云,你怎么可以如此恶毒!
一只脚斜刺里伸了过来,踩在她的手背上,安妙妙头也不抬就知道谁在踩她。
然安妙妙此时的神思并不在自己身上,她的娘一声惊吼,用力往前想要爬到她的位置来,可惜任凭铁链扯的多笔直,她依旧还在努力的往前倾着,想要离安妙妙近一些,更近一些。
她的嘴里溢出呜呜的叫声,没人听的懂她在叫什么,可是安妙妙却早已泪流满面。
她知道她在叫她。
她的娘在叫她的名字。
她知道她在叫她。
她的娘在叫她的名字。
眼前这个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生生折磨了她的娘十二年,生生叫她们母女生离了十二年!
可是,这一次,她却不恨他。
纵然她的娘如何狼狈,如何受尽折磨,她到底还活着!
生离了十二年,她终是见到了她的娘!
生在皇家,生不由己。当年付瑶杀了他的母妃,他生恨报复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她不恨,真的不恨。
可是,她心疼,不论如何,这个受尽折磨的女子,是她的娘!
眼看着娘一次又一次企图爬到她的面前来,不屈不挠的模样,安妙妙哭道“娘,你别这样,我在这里,我很好,你好好呆着,让我看看你,娘,让我看看你。”
女子呆愣住,猛然支起身子,用手巴拉下枯黄的发丝,露出一张受尽折磨,枯燥蜡黄的脸颊。
眼睛里的血泪兀自流着,隐隐有了干枯的痕迹,嘴唇干裂向外翻着,脸颊凹陷了进去,额头一块受了重创的疤痕清晰犹在。
安妙妙静静的看着,比起娘的惨样,她自己身上的血痕也叫她的娘控制不住的颤抖。母女俩静静的对望,时间都仿佛静止。
不论如何,她的娘还活着,她就该感谢他!
十二年,多少个夜夜,每个人都叫她,狐狸精生的小狐狸精,她害怕惶恐,却没有人安慰她,保护她。她想念最多的人,便是她的母亲,多少个夜夜,她一个人坐在母亲的坟前,哭诉委屈,可是没有人听的见,看的到。
也曾怀疑她的母亲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叫她一夕之间从天堂掉下地狱,爹原是那么疼她爱她,娘是那么宠她惯她,可是一夕之间,娘不见了,爹不爱了,她的世界颠覆了,再也没回到过最初的模样。
她怪谁,她该怪谁?
曾经以为她的娘已经死了,上天入地下黄泉都再也找不到了,她多想找到她的娘,问问,为何一声不响,狠心将她抛弃,留她一人在世间受尽苦难,受人奚落嘲笑。
可是,这一刻,她心中所有的怨怼都不见了,她只有心疼。
纵然她的娘犯过多少错,她始终是她的娘,那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娘。
义云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双手握拳藏在衣袖中。
心里微微泛着疼。面前这两个一身狼狈的女人,是他一生最最仇恨的两个人。
一个是杀人凶手,一个毁了他精心谋划的一切,甚至拆散了他和安洛洛。
而今,这两个人都落在他手中,如他所愿的一身凄惨。
可是,他却毫无快感。
他应该高兴才是,这些年压抑在心里的那种失去最爱的亲人的感觉叫他一直忍受着痛苦的折磨。
他不会承认这些年,噩梦总是如影随形,付瑶的刀冰冷的刺进他母亲的身体,他会恐慌,不住颤抖,他的母妃莫名消失掉,他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上天入地寻找他的母妃尸体。
可是这些年,他都没找到,他找不到!
所以他恨,他恨付瑶杀了他的母妃,也恨那些劫走他母妃的尸体的黑衣人。
他明明知道那些黑衣人来自千毒山,可是他却查不到那些人把母妃的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不论这些年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不想承认他留着付瑶一命,是想要在找到母妃后,叫付瑶给母妃赔罪,想知道付瑶为何要杀了他的母妃。
可是,付瑶却选择咬舌自尽,没有成功却到底失了声,他想知道的真相此生都难以实现。
但纵然有千般理由,万般无奈,他到底留了付瑶一命。
他不会承认,在这一刻看到她们母女团聚,虽然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到底,她们在有生之年相见,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应该恨,付瑶叫他和母妃死别了这么多年,叫他上天入地找不见。而他不过是叫她们母女生离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相见了。
比起付瑶给他的痛,他已经是万分仁慈了。
他不会承认,多日来两人的怒剑拔张已叫他身心俱疲,此刻的安妙妙眼里没有火气,没有恨意,没有防备没有算计,她的眼神清明,带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