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轻拍她一下,甚是自以为然道:“正因是你跟前的,那是最合适不过了。一来,自己人用着放心,不用担心弄拧了意思二来,若是那小蝶不开窍,出了事嚷嚷出来,攀扯上一个的黄毛小丫头,有人信么?便是信了,那也是下人们自己不学好,又岂能连累你一个没嫁人的小姐?你还不曾嫁人,能懂什么?攀扯不上你的!”
赵月眉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二夫人见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欣然夸赞了一句,又交代道:“之前受屈的事,你且宽宽心,一会儿晚宴上别叫人瞧出来。做人不必事事放在脸上。那小混蛋能这么对你说话,必是个不省心的。这么个无所顾忌的做派,难免容易得罪人,到时自有人替你收拾他。且不说别的,只那祠堂,他就没那么好进!你叔祖”
赵月眉见她唠叨个没完,娇嗔道:“行了,娘,我知道了。”指指那些碎布头道,“这东西得赶紧收拾了,免得叫人瞧见了嚼舌。眼下天色也已经差不多,收拾了这个,回头我也要换身衣裳,梳洗一下。您也先去歇会子,晚宴上还得操劳的。”
二夫人笑道:“到底是自己生的孩子,知道疼娘。行,你也眯一会儿,到点了我让人叫你。”说完便自去了。
赵月眉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做女儿的想要在爹娘跟前落好,还得先学着替爹娘照顾好儿子。否则,沾光不一定,挨脸子却是一定的。罢了,后半生的幸福还指着他们拿捏的,能得配户易处的夫家,往后几十年过顺遂了,在家的种种不公也就没什么好计较了。
姜桐消遣赵月眉的时候,赵老太爷也没闲着。赵康陪着他领了一家子去家庙的时候,赵朗将去容城前在赵家堡各处安排下的眼线,一一召来问了话。等老太爷回到自己的上屋沐浴更衣完毕,赵朗便来将各处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
老太爷对于路上遇刺的事情,心里是十分恼怒的,但是由于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人早就磨砺得处变不惊了。所以,从赵世俊带着人去田庄地头接迎,到进赵家堡的门楼,一路回府,依旧是面色如常,权作不曾有事发生一般,没有露出半点儿端倪。捉贼拿脏,没有确实证据前,倘若兴师动众,不过是给犯事的那人摸准底细,掌握挣脱的机会罢了。
况且,就这宅内的一大家子,面和心不合的不是一个两个。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若以觊觎家主之位推论,有嫌疑的确实不少。然而,要是放眼整个赵家堡,这赵氏家主的纷争暗流,却又并非只在自家宅内一处。若以人性而论,倒是外人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为了争名夺利,竟能无视血脉亲缘,敢于对自家嫡亲的祖孙二人痛下杀手,这人定是疯了。但,倘若真有这样丧心病狂之人,他也绝不能姑息养奸!
赵老太爷看着赵朗递过的名单,听他一一道明,这些人在自己往返期间进出赵家堡的情形。然后点了点头,对赵朗吩咐道:“多找些可信的帮手继续顺着往下查。幕后指使之人未必就在这名单上,这样的事情,多半是交代了手底下的人去办的。除了此人此事,哼,其他人也未必就没有藏了别的坏心。干脆就照着这名单去顺藤摸瓜,一并看看,还有没有那内外勾结,中饱私囊种种!”
“是,堡主!赵朗清楚了。”
老爷子将手里的纸又扫了两眼,丢进香炉里燃了。看看赵康祖孙二人,叹道:“家主承继之事尚未有何定论,这赵家堡的天就要变啊!”
那二人见他面露忧色,也隐隐有股紧张之感油然而生。想要出言劝慰,又觉粉饰太平之语对这老爷子而言,纯属多余。便齐齐没了声音。
老爷子静默了片刻,对赵朗道,“朗儿,你祖父同我自幼相伴,一处学文,一处习武,又看着彼此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后来,我接任了赵氏一族的家长之位,更是帮我助我,一路排忧解难,使我获益良多。这许多年,彼此虽是名为主仆,实则却是亲如兄弟,甚至比自家同胞更值得信任。有一日,这赵氏家主换了新人继位,我望你也能继承你祖父的衣钵,助他守护我赵氏一族的太平,可允?”
赵朗躬身领命,铿锵应道:“赵朗明白!赵朗定如祖父一般,倾其所有、竭尽所能地守护家主,守护赵氏,尽忠职守,不离不弃!”
老太爷又郑重交代道:“你可要记得你今儿答应了我的。不管将来这家主之位我交予何人继承,不管此前你与他是亲是疏,你都当要尽心担起这份责任。不得偏颇,可懂?”
赵朗闻言有些疑惑,心思转了一下,脑中划过一丝犹豫。随即便自我开导,复又眼明心亮,庄重地对上行了叩拜之礼,坚定起誓道:“堡主从来处事英明,家主承继大事必然更为慎重。不管那人是谁,只要是堡主钦定的,赵朗必将视他如堡主一样敬重在心,马首是瞻,全心效力!”
赵老太爷这才舒了眉眼,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道:“有这话就好!快起来,整整衣裳我们也该入席赴宴了。暂不管那些糟心的事!臭小子到底随我回了家,这也算喜事一桩。回头,你替我和你祖父多闹他几杯酒去!”
要他去灌姜桐的酒,赵朗十分乐意,欣然领命。少顷,他祖孙二人便陪着老爷子出了上房内宅,去前院儿赴宴。
今儿接风宴的酒席没有设在宴会厅,而是摆在了大花园里。平日点缀摆放的盆景被挪了地方,腾出了大片的空地搁置桌椅。那些种在花圃里的草木,似有似无地巧巧将酒席隔了几个区域,成了区别主次、男女席位的天然围屏。绿叶透碧,红粉暗香,隐隐卓卓地落在席位间,别有一番风雅闲情,为这家宴频添了一抹亲和自在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