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些皮肉小伤,无甚大碍。”赵世杰摇了摇头,然后动了动唇犹豫道,“五弟,谢谢你信我。”
姜桐笑道:“你既信我,我又为何信不得你?”
赵世杰一愣,继而会意一笑。又看了眼远处的火光道:“竟不知这对父子这般狠毒,幸而你不曾有事。”
姜桐摇头叹道:“推我下崖的可不是他们呐!”
“嗯?”赵世杰一惊,不由问道,“那又是何人?”如今李云海父子已经化土成灰,岂不是死无对证了?难道要放那凶手逍遥法外?
“本来也只是猜测,经过这一番,却是肯定无疑了。走吧,回头还有一场好看的呢。”姜桐不以为然地拍拍他的肩,翩翩然转身而行。
大老爷迎面过来,看着姜桐不知如何言词,憋了半天,绷着脸问道:“还要不要在祠堂前继续将所有事情做个了断?”
一旁看热闹的二夫人也凑上前来,看了一眼赵世杰,煽风点火道:“是啊,这两个是了断了,也只说了买凶杀人,栽赃毒药和巧儿的事,五少爷坠崖一节可还不曾闹明白呢。残害手足的罪过,可不比这两个轻呐!”
姜桐斜睨她一眼,道:“你们确定还要在这儿继续?那好。可是要细问吧,又不止这坠崖的一档子事,从哪儿说起呢?对了,不如从头捋捋,就还从那日四更天说起。巧儿的媚药是李珣给的,可是从小蝶那儿搜出来的迷药却是另有来路,本公子知道”
话未说完,二夫人忽然变了脸,连连摇手拦阻道:“小蝶他们都是下人,哪里配在祠堂前头叨扰祖宗?还是回去说吧。”
大老爷父子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甚为疑惑,再看姜桐,却见他恍若未闻,眼带一丝戏谑自顾自继续道:“这小蝶虽说是大夫人叫来伺候本公子的,不知为何,却同五小姐的丫头来往甚密,不知五小姐”
二夫人急道:“五少爷,这小蝶是府内的丫头,牵涉的也是内宅之事,外人面前不便宣扬,还是回去再说吧!”
姜桐佯装不懂道:“咦,二夫人不是要本公子在这儿继续审案的么?怎么这会儿又要我回去说了?呀,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哦,五小姐”
二夫人当即不顾礼仪,上前拉了姜桐的衣袖,压着嗓音道:“五少爷,算我求你了!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什么也瞒不住你。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在外人跟前留几分脸面!”
旁边一对父子见状,有了几分了然。赵世杰不知该不该劝姜桐,动了动唇没有出声。大老爷看看来去走动的族人,道:“其他事情若是无关外人,还请五少爷顾忌几分家宅颜面,不如回府再说吧。”
姜桐不以为然的左右旁顾,忽然看见不远处,赵月眉僵直着身子看着这边,对上他的视线后又神色不明地转身离去,然后轻叹一声道:“罢了,本公子有些饿了,还是管了自家肚子要紧。这审案的差事,真不怎么好玩。”说着,自去招呼阿奇等人。
祸首归尘,赵家的人陆续离开,族人见状也不想追问其他琐事为难堡主,收拾了祠堂前的糟乱也各自回去了。
大老爷因着姜桐揪出了李云海父子,又不曾借机打压赵世杰和他大房之人,对姜桐少了些许芥蒂,但对那嫁祸之人却是不甘心就此放过的。招呼了姜桐等人用饭,又各自修整仪容后,待老太爷回府便向上进言,请求当众还给赵世杰清白,顺便整治家风。老太爷也觉出言合理,随后便召集了家下众人齐聚家庙。仍由姜桐陪着上座主事。
姜桐未在祠堂前挑明种种,留有情面已属仁善,心中怨气却是要找出口发泄的。对老太爷和大老爷的提议便也当仁不让,在家庙前的阶上坦然落座。
敛敛衣襟,看看众人便正色道:“本公子重返幼年生长之地,不过短短数日,竟也识出这赵家堡里不少嘴脸。有正人君子者,譬如二少爷,也有奸佞小人,大恶之徒。大恶之人已当众除去,这奸佞小人嘛,稍后再说。现在,先要请出一位似是而非,不好归类的。”顿了一顿便朝阶下唤到,“四少爷赵世泰何在?”
众人不知姜桐此话从何而起,纷纷转头看去。却见赵世泰不理众人疑惑的目光,径自默默上前,竟然眼中含泪地扑通一声便给姜桐跪了下来。
姜桐暗叹一声,对下道:“既然容不下我,为何在那李云海对我下手之时,你又要舍身相救?任他结果了我,于你岂不是左右兼得?白绢沾染了墨迹,可能浣洗如新?老祖宗家的下人只看见我是被二少爷推下崖去的,殊不知,君子之衣穿得,君子皮相做得,唯独君子之心难得。赵世泰,你学二哥的形容举止,怕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可是,你无论做得有多像,最多也只能是个伪君子。那李云海教你易容之术时,就不曾对你说些江湖行走之道?”
众人闻言,当下了然,不由发出一阵低吁。二房的人十分意外,尤其是二夫人,先前还煽动着姜桐,恨不得借他之手除了赵世杰,此时却是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老太爷和大房的人却是震惊之后气恼不已,大老爷若不是顾忌老太爷在场,当堂抽剑了断他的心都有。
却见姜桐挥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又继续道:“那日在崖上,你为何迟迟不说话?是心里也在犹豫挣扎么?为何问我喜好,问我心愿?是还不曾动手便心中有愧么?最后疯癫一般的离去,不只是为了做戏,告诉众人那是二少爷吧?看着本公子顷刻粉身碎骨于万丈崖底,你可曾也是良心未泯,悔恨不已?今日出手相救,究竟是幡然悔悟了,还是当众做戏?”
赵世泰对这一叠声的质问不曾出言反驳,只是静静垂眉默认,然后带着愧色道:“幸而你没死。要打要罚,要杀要剐,我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