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会儿,内侍便领了两个干净伶俐的绣娘过来。
“主子,人领来了,您有何吩咐?”
“嗯,你们可会打绦络?”池凤卿一边埋头在纸上涂抹,一边问道。
那内侍替二人作答道:“这本是女红针黹的基本手艺,两人都会的。”
池凤卿又问:“谁打的好些?”停笔看看纸上,又道,“这样,不如现打个给孤瞧瞧。”
内侍再回道:“主子想要什么样儿的?若是花式繁琐,一时半刻恐怕不能得。不如,叫人将她们平日打的拿些来给主子过目?”
池凤卿点头道:“也好。既这样,不如就将其他人的也拿了来给孤瞧瞧。若是不在女红上做事的,只要有手巧的绦络,也一并拿了来。”
内侍应声吩咐下去。
池凤卿也没让两个绣娘离开,在纸上描好了个图案递去,道:“你们照着这样子打个给孤瞧瞧,也别急着赶工,孤只看你二人的手艺如何。”
两个绣娘诺了一声,便各自从荷包里摸出丝线,将池凤卿画的花样细细琢磨了一回,然后照着图样打起来。
绣娘巧手翻飞,没一会儿已结出个大概模样。内侍那边也收罗了一堆的绦络来给池凤卿过目。在那五花八门、五颜六色里好一通挑挑拣拣,再看看两个绣娘手中的活计,池凤卿指着其中一人道:“她留下。”又对内侍吩咐道,“你着人去府库里看看,宫里赐下的上好丝线还有没有?孤要正红色的。若是没了,派人去和殿中省尚衣局奉御张大人要一点过来。”
内侍领命,依言带着另一个绣娘退下。
小半个时辰后,唐彪捧着一包丝线过来。远远瞧见池凤卿正和绣娘学着打绦络,惊得呆若木鸡。再看看手中的纸包,暗忖道,主子今儿被那姑娘收了魂去吧,怎的对女红也感兴趣了?
轻步上前,递上丝线纸包,犹犹豫豫开口道:“主子,丝线拿来了。那个,您想要些什么东西,只管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何必自己动手!叫人看见了笑话。”
池凤卿不以为然地嗯了一声,又对那绣娘就着一处难弄的地方讨教了几句,然后打发走了她。这才抬头对唐彪道:“孤要给这匕首配个穗子,不想假手他人。”
然后将刚送来的纸包拆开,取了一卷丝线看了看成色。再拿起方才自己学打的那个绦络并匕首摆在一起举给唐彪看,眉眼含笑道:“瞧,取了这红线照着这样子弄一个,是不是挺衬这刀鞘纹理的?这绦络扣子,可是孤自己想出来的花样。”
唐彪暗自扶额滴汗。
池凤卿也不理他是否能承受这诡异景象,依旧兀自埋首摆弄绦络,一边还嘟嘟囔囔地嘀咕道:“这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何以报之呢?”又抬头问唐彪道,“你说,孤如何报之呢?”
唐彪挠挠头,回道:“属下听说姑娘家中清贫,主子不如想法子帮衬帮衬?”
池凤卿点头道:“嗯,你说的不错。早先在她家借宿时,孤瞧着那一家子的境况就有不忍之心,当时有心相帮,又恐伤了人家自尊。她那叔父和兄嫂瞧着不似爱贪小便宜的人。如今倒有了借口,只说是还这匕首的银钱。也不算在明处,只拿些价值不明的物件去充。”
“不可!”
闻得唐彪否定声急切,池凤卿疑惑抬头:“怎么,送东西不妥么?那就还给银钱。只是这十两银子,却好似太薄了一些,派不上什么用场。要不,找人去给她家翻修房子?”
唐彪道:“属下不是说主子的法子不好。送银钱也罢,送东西也成,房子也修得,只是主子这说辞,千万莫提个还字。”
“怎么了?”
“主子想啊,这匕首是姑娘付的帐,自然是送您的。这会儿您再提个还字,岂不辜负了那个送字?没得好容易得来的情分被冲了个干净,还有打了人家脸面的意思。主子莫若说个谢字。只说这匕首是您久寻之物,此番能得姑娘割爱相赠,是为成人之美,理当薄礼相谢,聊表寸心。至于这薄礼怎么个薄法,主子且看她家缺什么需什么,便酌情添补什么为好。东西不在贵贱多寡,只在送得恰如其分上。”
池凤卿点头受教:“你说的不错。孤在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那堂兄瞧着孔武有力模样,言谈也还可以,为人又憨直。不如给他寻个收益稳妥的差事赖以养家比较好。”
唐彪接口道:“咱府里再添个侍卫也不多。”
池凤卿摇头道:“不成。让他来府里,瞧着孤进出,若是心里存了嗟来之意,定然浑身难受。不如去都尉府瞧瞧,也不说徇私的话,只说举荐他去,有没有本事谋个好差事,还得看他自己。嗯,就这么说定了。孤先拟了单子,明儿先送些合适的用物过去。”
唐彪回转心思,想那李家儿子毕竟陌生,随便弄进府来也不妥,便不再有异议。
次日,池凤卿下朝回府后,吩咐唐彪先去验看买来的东西,自己则回房更衣。唐彪照着单子一一查看疏漏,一边斟酌合适与否,将一堆东西分门别类地着人整理捆扎。正要安排人送过去,就见池凤卿出来了。
一身素白长袍,白玉绾发,腰间佩着那柄匕首,扣了大红的绦络,长长的穗子一直垂悬到膝,满面愉悦。那样子,好看是好看,就是配上那笑脸,瞧着有点儿傻。
“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主子,您要亲自去?”
“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合适的么?”池凤卿不解道。
唐彪心道,您这模样,简直像个上门女婿,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实在不忍扫了他的兴,便斟酌着回道:“主子,虽然您平易近人,可是尚无深交,人家未必知道您的性情。您既体谅人家的自尊心,此番自然不宜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