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世间没有真正的呆子。就见裴小婉扭头道:“思琦姐姐,我知道你其实也在意凤卿哥哥,此刻不要同我暗暗较劲,只管先赶了这不相干的人是正经。”
高思琦又是面色一羞,嗔怪道:“胡说什么!”
裴小婉耐不得她这副模样,转头翻了个白眼,然后朝自己的丫头、小厮挥挥手,指着丹影娇喝道:“给我把这个狐狸精丢出府去!”
拾遗府的人连忙上前拦阻,纷纷规劝,却是行动无措,言语无力,只来来去去地重复着那句“使不得”。慌乱中,病急乱投医,又纷纷向高思琦连连求救,请她帮忙规劝裴小婉,恳请稍待,有事且等自家主子回来再说。
那高思琦便拿捏着,又象征性地对裴小婉劝了两句。偏偏手头的动作并身后一群跟随的仆从,却是半点儿拦阻的意思也不曾有。只离了前头这一拨三五步,自管后头看着热闹。
裴小婉不理左右,对拾遗府的众人一挺胸,威胁道:“怎么?冲撞本小姐还不够,还想和本小姐动手是不是?我今儿倒要看看,你们背着凤卿哥哥打哪儿借来的胆!”
只因裴小婉存心来闹事,上门时便来势汹汹,又带了小厮直奔二门。前院儿守着的众人恐怕事情不妙,全都一路跟了过来。此刻,这劝阻的仆众中男性居多,只她这一个动作便吓退了两步。便是有婢女在,却也碍于下人身份,不敢真碰着她的身子,跟着连连后退。
裴小婉见状立刻得意而笑,然后,继续颐指气使地勒令自家下人动手,叫嚣道:“还不赶紧给我把她轰出去!也不看看这院儿合该是谁住的,没得叫那狐臊味儿玷污了去,日后洗刷也洗刷不尽!”
迫于裴小婉的威势,拾遗府的下人不敢硬拦。却也不容她的人轻易冒犯丹影,便隔着三两步的距离,堆堆挤挤地齐齐堵在前头。一边躬身作揖,满口告罪,一边以自己的肉身暂作屏障,然后再被她逼得一步一退。
乱哄哄一团。
丹影见府里的人为难,从美人靠上站起身来。提袖掩嘴打了个哈欠,悠悠闲闲道:“大家伙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不过是府里又来了些客人,看着像是惯熟的,犯不着一窝蜂的前来伺候。起得早,有些乏了,本姑娘得去小睡片刻。他们若有本事,只管来就是了,我且等着!”说完,飘飘洒洒地自顾自地往寝居去了。
府里人见丹影主动回避,油煎火燎里略感一丝庆幸,总比两边各不相让地死掐要好。可也只是略感庆幸,并不能松口气。大家是早知道这裴家小姐难缠的,在她的车马刚至门前阶下时,府里众人便已如临大敌。再见她一路不停,直奔二门,当时便派了人去寻池凤卿,只是,到此刻也不见人回来。众人苦无良策,只能时不时焦急张望,盼着主子赶紧回来救命。
裴小婉见丹影始终这般淡淡不理的模样,如同拳头砸在了棉花上,出击无力中,越发觉得愤愤难平。仗着没有人敢近她的身,亲自带了几个使得上力气的小厮,伸手将拦阻的人连推带搡地弄开,拔脚就越过了花园子朝屋宅冲了进去。尾随着丹影,几人穿堂过厅,直奔寝居之所。一路还在思量,待会儿是用砸的是,还是用踹的。到了卧室门前,却见丹影根本大敞着门扇未关,就像专等人来的。
几个小厮疑心有诈,门前刹住脚步,看看自家小姐,踌躇不前。
“怕什么!房里还能有老虎把你们给吃了?!”
裴小婉一声娇喝,小厮们只得硬着头皮往里冲。进去一瞧,丹影却是真的上了床,纱帐低垂,隐隐看见她侧卧其上。小厮们这才惊醒,这是闯了祸了!跟着小姐私闯皇子府内宅已属不当,只因这十一殿下并未娶亲纳妾,又兼小姐常来常往,才少了顾忌。这会儿果真闯了女眷卧房,又逢人家正在就寝回头,小姐好说,下人们可跑不了要遭殃的!
料到他们的顾虑,裴小婉喝道:“一群窝囊废!外头何时听说过这府里有了正经女眷入住了?这内宅就只凤卿哥哥一个人,本小姐不带着你们几个,如何方便寻他说话?正巧遇上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我也是帮着维护凤卿哥哥的名声。赶紧给我丢出去!”
小厮闻言有理,再兼慑于自家小姐的雌威,便要上前撩帐绑人。谁知,手刚触到帐幔,指尖便传来了一阵刺痛,几人齐齐呼疼,退了下来。裴小婉又是大骂一句废物,拨开人便亲自上前揭帐。却也是刚刚沾上纱幔,指尖便传来了刺痛,慌忙撤手。就着光亮细看,却又毫无伤口。
裴小婉揉揉指尖,觉得并无大碍,然后跺脚嚷道:“这狐媚子果然是个妖女,给我连床带人一块儿丢出去!”
小厮们听命,只得再次小心翼翼地上前。犹犹豫豫地试探了两回去触摸床具,却是不曾再被“咬”了手。当即胆子一放,便依着主子的命令,连人带床地往外搬挪。只是那小叶紫檀的八步床十分吃重,几人抬出屋子还没走几步,便已累得浑身大汗,虚脱无力。
裴小婉欲向高思琦借人,东张西望地四下里看了几圈,却见她那一拨已然没了影子。咬牙骂了一句,又将丫头们招来,齐齐上阵。
府里的仆从见状,打不得,骂不得,拦不住,劝不停,只得围在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
丹影躺在床榻上却是悠然自得。只觉得那搬动时的晃悠,恰如摇篮轻荡一般,舒服得她如同猫儿打盹晒太阳,直想伸懒腰。
一个官家小姐亲自上阵指挥,呼喝着一群仆众搬挪床榻,却是高门贵府里没有的事儿。偏那床榻上还悠悠闲闲的睡着个绝色女子,任人抬着穿宅过院,却毫不恼羞。隐隐还能看见床上的人,伸一下胳膊,挪一下腿,翻转个身姿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