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一众人终于倍感无趣,先后起身告辞。留了几个交情不深,但也偶有往来的稍稍多呆了片刻。气氛虽有缓和,到底还是不太热切,便也先后作别。最后离开的是高家二公子,起身告辞前对妹妹问道:“思琦,你是现在和我一起回去,还是等会儿和楚妹妹同行?”
高思琦听得他这问话的方式,当即心领神会,也不按礼征求楚南明的意见,便径自朝她哥哥回道:“和楚楚一起出来的,自然是要同她一起回去才好。哥哥先行吧,稍后我坐楚家的马车回去也是顺道的。”
楚南明起先见了熟人,只当是众人都喜欢这连瑶湖上的景致,果然偶遇。还因为来了几位小姐,觉得有助于调节气氛,高兴了一阵。后来见接二连三来了那么些莫名其妙的人,并听了池固伦提醒池凤卿的一语,他便烦了。再见有人是故意带了姊妹借口说是同胞共游,然后有心寻踪而至的,更是心内讥诮不已。
先前因为自己正呼朋唤友,没有立场责怪和高家小姐相邀结伴、闺阁同游的妹妹,此刻听得高家兄妹如此对话,当即明白自家不开窍的小姑娘是被人利用了,立时心生恼意。没想到这高家竟也存了不厚道的心思,还想借他楚家人做梯子,他又不是傻子!
当即对楚楚道:“天寒水冷的,姑娘家家不比我等皮糙肉厚的男儿经冻,你还是和高小姐早些回去吧。”
楚楚年纪小,哪里知道别人心里的弯弯绕绕?闻言嘟着嘴撒娇道:“哥哥只顾着自己开心,这会儿就要赶我走,我不!”
“乖!听话!这地方又不是明儿个就塌了,改日再来就是了。回头你受了寒,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不是叫娘心疼么!”
楚南明耐着性子哄着,那高家兄妹只做不懂其用意,楚楚更是小脸一扬,扯过放在一旁的大氅笑道:“娘说恐怕过些日子就该下雪了,早将过冬的大衣裳翻出来给了我,还在里子上照着面儿新织了一层灰鼠皮,现在两面都好穿用。今儿见我出来玩,便叫我裹上了。冻不坏我的。”
楚南明只给这不识眼色的小丫头气得七佛升天,一把拽过大氅就将楚楚裹成了个大粽子,一边没好气道:“凉从脚上起,便是再来两床被子将你裹了,在这儿坐久了还不得生病?赶紧回家熏笼上蹲着去!便是不生病,这起了冻疮,又痒又疼的,只管叫你夜里睡觉也不得踏实!”
楚楚一边往下扯着大氅,一边委屈道:“哥哥总是不肯带着我,只顾自己玩乐,我今儿好不容易自己出来一趟,你还往回赶我,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么!”说着便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朝其他几人求救,几乎滴下泪来。
楚南明却不理她唱苦情戏,只管往外轰她。
池固伦见状,上前拦阻道:“算了,算了,你为难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说着便将楚楚护了回来,转身朝高家兄妹那边瞟了一眼,低语道,“你便是赶走了她,不肯走的自然还是有法子不肯走。”
池凤卿见他兄妹争执,也启唇斡旋道:“里外里眼下都到了冷天,家去坐着,这里呆着,都是一样的不得暖和。吩咐底下送几个火盆过来就是了。新碳不曾备足,旧年的剩余总该还有些的。”
楚楚立时破涕为笑,朝楚南明翘起下巴道:“还是这两个哥哥好,不像你,惯不会体贴人,我不要做你妹妹了!”
楚南明气得翻了个白眼,歪着嘴吹了一下额角的碎发。
楚楚赖着不走,那高家二公子便也乘机丢下高思琦,匆匆施礼告退。走到门前,还算知情识趣,顺便吩咐了人去取炭盆,然后下楼自去。
被池固伦护回来,楚楚重又摘了大氅坐下,对众人笑道:“不如叫他们顺便取了火炉子来,咱们围着烤肉吃吧。旧年我见你们在家弄过的,那样又可烤火,又热闹。”
楚南明敲了她额头一记,笑骂道:“干脆将你个小闹星烤熟了来吃!”心里倒也赞同这法子,便朝门外细细吩咐了。
一时,下头挪动桌椅,搬来了一只专门用来烤食,不灰木做的大炉子放在屋子中间。端了洗净切好腌渍着的新鲜鹿肉和驴肉并一个牛羊肉的涮锅,还有各类的时鲜菜品。撤走原先的酒桌,重烫了几壶酒。又在屋子四角布置了炭盆,烧得室内立时温暖如春。
布置停当,也不用人伺候,众人便围坐到炉子前自行叉肉熏烤,又忙着互相斟酒。身上一暖,酒菜香气一勾,几人立时一扫之前的烦闷,说笑起来。酒过三巡,兴致高了,自然便要吟诗作赋来应景。有人想起池凤卿还欠着迟到的债,便笑着先去闹他。
陈思瀚见众人又是端杯敬酒、又是铺纸研磨,就连小楚楚也提溜着一块油滋滋的烤肉上前以兹鼓励,几乎闹得池凤卿不可开交,便笑叹戏语道:“凤卿最是雅致的一个人,这会儿没有飞雪、寒梅的做题也就罢了,偏还一团的酒浊、肉臭,也太玷污了他的文墨。”
楚南明正要说话,池固伦抢先道:“要雅致还不简单!瑶琴一张,清曲一首,必能配出一番闲情雅趣,自然就能得绝妙好词了。”
楚楚立刻兴奋地拍手道:“好!凤哥哥泼墨,我给你配乐。”说着便要去弹琴奏曲。
楚南明瞥了一眼池固伦,从那眉眼间已大概猜出了他的用意,一把将楚楚拖回身边,轻斥道:“就你那手段也好意思在凤卿面前现?再则,之前已经卖弄过了,这会儿还要去霸着琴,难不成还想以此为业不成?!”
熙阳国风虽也开化,但是闺阁女子习琴大多还是为的自得其乐,少于人前以技娱人,便是熟人跟前也是适可而止。楚楚见他说的难听,小脸一瘪,只好悻悻地乖乖坐下。
池固伦便朝高思琦道:“那不如,就有劳高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