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829章 仙魂(1 / 1)芒果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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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眉默了一会儿,只简单点了点头。罢了,事已至此,解释又有何用?便是解释了,他又如何能信?便是信了,终究已是对面而立,不能再有以后,一番言词又有何意义?解释再多,最后也只是徒增伤怀,多添遗憾。终归,不论因由,刻意接近他,也算此言不虚。

红衣冷面嗜血,白衣嬉笑江湖。

当日红衣而来,便是因为要报血海深仇,料想终是为取命而来,故着红衣。中间兜兜转转,曾以为不必再动杀念,却到底还是要血染纱衣了。

至于说接近他,自然是有意接近的。但是目的,如今想来,却连自己也未尝能够分得清清楚楚。

初时见他,是在瀚宇帝的冠礼上。第一眼,她是心生欢喜的。然而,知道他的身份后,心里便有些遗憾,却也生了故意接近的心思。碎玉江上夜半歌舞,便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引他注意。当时,蓝翎便恼她,质疑她的初衷究竟是为了利用,还是为了接近而接近。

想来,到底旁观者清。蓝翎从一开始便比她自己更清楚她。

碧云洲上无意中白衣现身,却实在是偶然。于近处见了他,虽仍抱有接近利用的心思,却有些犹豫。所以,他迟迟未能再见到她。以致,回头来看,却成了多少有些欲擒故纵之嫌。

后来,亦是利用、吸引,两心皆有,顺势而为。

直到伽蓝阁行踪败露,来到这梅花树下。此后是再无利用之心的,只一心一意地期盼和他能有安稳的将来。于是,红衣,因他也有真心之笑。而白衣,也因他会心生烦恼。本是一人,分不清也就不用分清了,只一心求个长相厮守便好。

如今,到底是不能够了。

哄他走,也只为求他一个平安。或者,再多奢求一份不必当面刀戈,保留一丝昔日的美好印象。她恨他父皇,但并不愿迁怒于他。也料,他却未必会对她的一路欺瞒能够释怀,更论日后因了熙阳帝之故,不会恨她。迟一日知晓,便少恨一日,少恨一日,便能留那,她亦愿舍下一切想要换取的在乎多一日。

“今日见着那幅画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一时间,我的确有过恨意。但是那恨,却仿如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猛,来得突然,但终是消了。”

鬼眉闻言抬头看他,微微有些讶异。

池凤卿抬手温柔触摸她的脸,轻勾嘴角:“不是嫌弃你这副样子,只是忽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我是血肉之躯,亦是有心的人,自己会有感触。我知道,无论如何,你是真心待过我的。无需人说,也否定不掉,这是切身体会。”

鬼眉担心他会恨自己,此刻突然反而有些希望他恨她了。他这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在比怒目相向更让她难受。

池凤卿又温柔浅语道:“我不想以彼此的心意为挟,逼你说出一切。只是,我想问你,若是我劝你罢手,你可会答应?”一如当日在这树下,没有逼迫质问,只有恳求。

鬼眉看他良久,狠狠心道:“我连告诉你的名字都是假的,你还奢望什么?!”

池凤卿闻言苦涩阖目:“那我,便不能兑现带着冯家离京的诺言了,亦不能答应随你走。为了儿女之情,或可迫于无奈,逼不得已抛家舍业,这我尚能接受。但是灭家亡国,我却做不到。为了私情,忤逆父母或许有之,可是为此便要危其性命,自古不能。”

睁开眼,又清冷叹息道:“今日方知,那日是我口出虚言了。为了在乎的人,或许可以连自家性命都能舍,但,并不是什么都能舍下。你我,只当从此陌路吧。”

鬼眉看着池凤卿,心落谷底,一路急赶也追不回来。预料中的绝望应声而来,原来,还是这样叫人不能承受。对面那双从来云淡风轻的眼睛,此刻带了伤,带了痛,带了苦,带了涩,甚而和她一样带了绝望。只是,没了爱意,也没有恨意。

无爱无恨,从此陌路。

鬼眉明知无力,还是挣扎劝道:“你离开鹏城吧,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你已经选择了与我为敌!边关大军压境,我不信与昭岚无关。那瀚宇和朝旭,或者还有你,想来是早有默契了。你既选择了同他们一道,便是彻底放弃了我!今日,我不与你动手,但是来日,我们只有对面刀戈的缘分。”

那双不曾有过怒、不曾有过怨的眸子,竟起寒霜。

鬼眉心里抖得厉害,甚至衣裙下的手脚也在发颤。

终是只剩下对面而立,举刀相向了么?

“那就,来日刀剑再会吧!”鬼眉怔忪过后艰涩回道,随即漠然转身,疾步而去。依然没有解释,解释亦是改变不了对面而立的事实,是何因由,无差。

罢了,既是以用意不明的谎言开始,那便以解释不清的谎言结束吧。

“那就,来日刀剑再会吧!”

看着鬼眉说完这句,决绝而去,池凤卿的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只是死一般的沉寂。在梅花树下枯坐了一宿,直到次日宫人四处寻他,才木然起身,谁也不理地步行回府。

登阶跨槛,往内宅深处走。一路之上,入眼皆是那叫丹影又或是鬼眉的女子,留下的影子。一处处,一幅幅。或是冷冷清清独自行走或是豪放爽朗与人抱坛饮酒或是娴静安然听他抚琴或是娇笑戏语同他打趣自她搬去冯府,便只剩了影子。只是那时候,他的唇角还挂着笑,因为知道她还会来,然后与那些影子重叠一处。

如今,影子,也就只剩了影子。或许,连那脚下默然相随的都比不得。手一伸,只剩了一团散入空中无法触摸的虚妄。

踏进寝居,墙上还挂着那幅当日在碎玉江上偶遇后,即兴而作的朱砂绘卷。银月照人,长袖善舞。身姿还是那样美,面容,还是那样朦胧一片,至今也无法看清。在乎了,欢喜了,走了,空了。这画卷上的人,曾是一缕仙魂,勾了他的心然后,那仙魂从画中而来,叫他满心欢喜如今,那缕仙魂走了,只剩了一幅什么也没有的单薄的色料,一团模糊、干涸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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