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少却摇头:“不知,只听家父让我嘱咐姑娘,速速收手离宫。”
荣亲王嘀咕道:“本王倒是有密道可”随即又恍悟过来,也不自称“本王”了,摇头叹道,“老夫此等境遇,料想王府也不能落好,可不知固伦他们怎样了。”
情况不明,事情紧急,众人也不再原地踌躇,由武者相护,出了宫。
返回皇城中,却见依旧打杀得难分难解。而且,除开原先的敌我双方,又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衣饰不明的人搅入战局,使得本就混乱的场面越发乱上加乱。
鬼眉对那无知处心生气恼,阖目深吸了一口气,朝下吩咐道:“撤,切记不可分散而行!”若只为甩开诸卫的纠缠,离开皇城,自是从三面城门分头而出比较便宜。但,眼下不知京城究竟什么状况,走成散沙,未免叫人容易各个击破,再想聚合可就难了。
因为荣亲王惦记着王府家眷,焦安师又是个上了年岁的半拉料子仗剑书生,鬼眉便遣了几个身手过人的避人耳目,隐蔽先行。然后和众人返途杀出皇城。
跨过御河,看见外间情形,方知,这一出一进之际,京城已是乱无可乱。
大乱之中,却见红袖藏头露尾地四处张望,看见鬼眉等人,立时满面焦色地跑上前来:“出事了!外头递消息来,说是碧云三洲有了大麻烦!”
本就欲要脱困,如今又要救火,鬼眉也不去问那裴家父子有何妙招了,直接下令:“出城!”
出城?哪里有那么容易!
知悉东面城门尚未及关闭,鬼眉便领着众人择了东路而行。未及城门附近,却见那被调兵堪合唬走的两河屯兵,居然正堵在城下张网以待!更有甚者,那本该在川西道的兵戎,竟是也现身在了鹏城。这两路人马进京,城门暗桩居然一点消息也不曾送来,要不就是出了事,要不就是另有原委,故意放行。
红袖听得鬼眉嘀咕“川西”二字,也诧异,随即灵光一现,道:“咱们光顾着抓老子,却是叫他儿子浑水摸鱼了!那五皇子的封地不是在川西么?”
鬼眉看着她,思绪一转,当即面起寒霜,朝众下高喝道:“各位兄弟无需恋战,更不必以死相拼,且杀回太仓湖再说!”又悄声问红袖,“城中还有多少余力未动?”
红袖会意,耳语道:“虽是不多,但我见着事情不妙,早想到不能一蹴而就,必要卷土重来。已经放在明处的和暴露了的,这会儿就随大家杀出去。那些还未及出手的,我便吩咐下去,能藏则藏,能隐则隐,且以自保为先,不必管你。”说着,苦中作乐地呵呵笑了两声。
“你没说错,这会儿是不用管我,我也正乱着呢。”
簪花郎踏着钟馗伞飘过,哼笑道:“你可不能乱,你乱了,不想伏尸百万,人家也要叫我们流血千里了。”
鬼眉当即想到了外间各处,心神一凛,带着众人以出城为目的,一路机巧而行,打出门去。
城门处一场厮杀不作细表,出得鹏城方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知何时,自认为给池厚德留下的陷阱,此刻竟是大半成了作茧自缚。也不知是那柳长风果然轻信不得,还是他实在寡不敌众、能力有限,京畿道府兵居然也倾巢而动,悉数冲着他们而来。
又是一路打杀,好不容易才接近碧云三洲所在,被逼仄在一处山头猫着。回首来路张望一眼,却见跟着的人马终是走散了将近三分之一,不知生死下落。
身后,京畿道府兵有人半是放水任人逃脱后,轻叹道:“唉!何苦来哉,且不知前头还能不能死里逃生。”
这一路说得轻描淡写,实则却是即便遇人存有怜悯之心,或是有人别有用意,故意将人撵杀向太仓湖。然,对于鬼眉一众而言,从宫中至碧云三洲,却是没有代价不能前行的。
从晨曦搏命到日暮,素白孝衣已布满泥尘、血污,鬼眉看看周遭不知死伤几何的弟兄,再看看水陆两处乌压压围合的兵马,欲哭不能。
红袖武功不行,偏又执意一路相随,饶是身边不乏有人相护,已是伤了好几处。一边撕扯裙带缠绕伤口,一边似有埋怨道:“早说过,你狠起来是可以,只这心软一条,也是无人能及!你且看看”说着,虚空朝围兵一指,讥诮道,“罗家掌管兵部,现身此处也就罢了,总不能要求人人都甘愿陪着我们发疯。只你再看看,那裴氏、楚氏、张氏、陈氏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这些世家望族又跳出来做的什么梦?!你莫要同我说,这里头没几家是与那太子爷有关的!”
鬼眉心中并不想疑心池凤卿,但看看那罗家带领的兵戎军队,再看看裴氏、楚氏的家将,甚而连那一度对她心存好感的张义山,他所在的张姓世家,也扯着家旗身在其列。那“不会”二字,终究无法出口。
沉默半响,鬼眉才启唇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接下来是玉石俱焚,还是寻求那一线天机,看的还是我们自己。郑公和徐双成破竹南下,南边又赖关天行领人收服三道,老赵、蓝翎、狴野和阿木他们,并我八门许多门众大举成事,我们只要守得住性命根本,挺过这一关去,便是海阔天空!”又着簪花郎传令下去,命众人暂且休息片刻,缓缓元气,待到夜半各行其道,摸上洲去。
与洲上众人汇合,总能多增几分力量,也得多存一线希望。况且,洲上粮草备足,便是正面交锋不敌,只要僵持不下,总能熬到救兵前来。便是险途不归,也好过饿死在山头上。再者,一起混江湖,一起打下八门根基的兄弟,并那各路倾力相助之人,一起举事,一路生死,最后能够埋骨一处,总不枉相交一场。
是夜,被人追咬逼上山头的鬼眉等人,分头而动。一部分不计夜凉水寒,悄然潜下了太仓湖,去打前锋。然后上岸放倒驻兵,为后头的兄弟们清出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