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翎眨了眨眼,问道:“你又打什么算盘?以洲上所存粮草,足可再耗上一段时间。对方虽然添了兵马,但是,倘若我们一味不肯应战,他们也奈何不得。若是扑杀上来,布下的机括也够他们尝尝滋味的。不过,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是另有所指?”
鬼眉问道:“你知道现在谁在皇宫里做客吧?”
蓝翎点点头:“知道。据说那女人可以同你媲美,其实也都是缪传,有几个见过她面纱下的真容?”
“我见过,确实挺美。而且,我还同她打过一次交道,不太好相与。”
蓝翎不以为然道:“不好相与就不好相与呗,反正那凌霄国远着呢。”
鬼眉扭头白他一眼,道:“装什么糊涂。这凌霄女帝来圣天大陆多久了?她来干什么?当初说是朝贺瀚皇冠礼,不过溜了一圈便没了影子。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是去年夏末秋初在焦彝城外遇见她的,而且,去年岁末她不是已经送过礼给熙阳皇室了么?这会儿来做的什么客!”
“嗯,一个品性不佳的,一个据说并不好相与的,两个突然碰在一起,必无好事。”
见他不再假装无知,鬼眉便坦言道:“我退出京城时,见着不少分不清敌友之人混进皇宫里。瞧着是帮熙阳帝清扫逆贼,实际动手吧,又不太爱出力的样子。想来,同这凌霄帝不无关系。这凌霄帝帮着池厚德返回皇宫,必是同他有所交易,但是又显得甚是勉强。如果,我能知道这凌霄帝因何不得不帮厚德老贼,替她解了烦难之处,会不会同她化敌为友,令其反助我们对付那老贼?”
蓝翎扯着她的长发闲玩,问道:“眼下宫里无人,如何打探?你又如何同她说上话,做上交易?”
“如果此战激烈,她既是来帮厚德老贼的,当会派人来助阵吧?”
蓝翎皱眉:“你打算不计后果,放手一搏?”
鬼眉摇头:“不。已是死伤不少,不欲再负兄弟们。况”
蓝翎知她未尽之言,不由心中一叹。她是顾忌小凤儿的几个朋友仍旧滞留在此,不欲伤及自家众人,也不欲伤及他们。唉,说是狠绝,到底这狠绝也是逼迫出来的,遇事还是这般软善。若将这一面叫人尽知,怕是便没了多少肯跟着一起疯癫。勇者夺天下,仁者,只宜于治天下。
“那你究竟作何打算?”
“我此回是想倾了自个儿的囊,吓吓人。不过,此前麻烦你再做回协律郎,帮着弄点儿动静。哎呀,我此番准备倾家荡产,大约既可试着辟谣,又可引人来凑热闹了。”说着,便转身而走,欲去吩咐底下行事。
蓝翎也只好疑疑惑惑的跟着下了坡地,同她一前一后地回到人群中。
是夜,围合之兵未动,碧云三洲沿线的山道陆地,却是数十里幡旗相续,钲鼓相应。围兵大惊,谓之救兵云集,迅疾束衣整合,如临大敌。然,夜色暗淡,敌情不明,故,并不敢妄动。静等半夜,却并不见对方动作,且做起夜,复又睡下。
不料,寅时三刻,水岸一线又响起一串鸣镝之声。自西向东,每隔两丈地便有数声重鸣同出,此起彼伏,相继而行。其状象极整兵集合,准备出战。那些刚刚眯顿下的围兵,只得再度起身。岂料,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方知又是虚惊一场。
二次和衣睡下,不过一时三刻,又听洲上鸡犬相闻,人声鼎沸,也看不清具体在干什么。只是那锣鼓家伙喧闹震天,实在叫人无法入眠。得,青天白日,本也不是睡觉时候。领军之人心烦气躁之余,干脆就当练兵。直到黄昏日暮,喧闹方才渐渐歇下。许多人晚饭也不想吃,倒头便睡。谁知,方才将要入梦,昨夜那钲鼓动静又起,并且,还伴以蹄踏马嘶之声。都道兵不厌诈,谁知今晚是不是真的?围兵即使犹疑,却也只好起身整合。
如此日以继夜地折腾两三天,围剿圣旨已下,众人却都疲乏不堪,已是无力对战。首战士气尤为重要,领兵之人也不愿勉强为之,欲待休整一日再出。
洲上之人却是兴奋莫名。红袖看看远处,捂嘴笑道:“幸而棉花够多,要不,咱们也该躺下不动了。”又扯扯鬼眉的衣袖,问道,“是不是此刻正好偷袭?他们如今疲乏不堪,定然对抗不敌。”
鬼眉摇头:“人家未必尽数上了我的当。再说,我这么闹腾,原不是为着偷袭,只管涨涨自家士气,灭灭对方威风罢了。”有那失策教训在先,她可不敢贸然偷袭。对方未必个个强敌,但,军中之人,自是不乏老奸巨猾之辈,岂肯尽数上当?怕不是早做好了准备,尽等着人杀上门去呢。
偷袭之事可免,扰敌之举大可继续为之。锣鼓家伙此回不用,直接换成了阵前骂战。挑了数十个大嗓门,鍪甲罩身,各人斜挎一个水囊,备足了水,再持一截穿空的竹筒,随鬼眉上了坡地。
众人有序站开,却一时不知这骂战如何开始,纷纷看着鬼眉,有些无措。
鬼眉勾唇笑笑,道:“你们待会儿就大声喊,阵前对仗,出将单挑,而后排兵布阵。且问他们敢不敢十个来挑我们一个,若是这也不敢,就是怂包。放心,此话一出,没人肯乱箭相射。便是那老贼,明面上还是爱惜名声的,要不,就不会捂着坏事装贤德了。你们只管扯嗓子喊,骂人的话也只管出口,气得当场跳出来几个最好。”
一群人遂将喝酒打呼噜的劲儿全努了出来,套着竹筒就朝对面骂上了。
骂着骂着,还真惹恼了人。不见对方出将单挑,倒是见着有船驶近了些,然后也纠集了一拨人,聚在船头同这边对骂开了。一时,双方就这么扯着嗓子较上了劲。可是,这么憋足了劲地乱吼一气,嗓子可吃不消。约莫有了好一会儿功夫,彼此嗓子都冒了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