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是有技术乃至“境界”的。
但总而言之,其中最主要的部分其实一言就可以概括:“打死不承认”——怎么说,人的谎言识别能力其实是很差的,这就是为什么一些最基本的骗局都会“屡试不爽”的原因所在——但在基础的逻辑概念准备得完备且自然之后,就算是更加高明且完整的识别方法基本上都只能靠“猜”了——这也是为什么极其多的审判最终都会取一个折中的结果、甚至变成“悬案”的原因——“证据”这种东西的掌握当真不是很容易的,事实上相当多看似“盖棺定论”的结果所打垮的也只不过是当事人的“心理防线”而已,能够掌握的证据从逻辑上来讲同样没有那么多的“说服力”。
同理,这也是大多数法律定案最终都需要“口供”,细致来讲也就是“亲口承认”的原因——但怎么说,这却是建立在“没有有力证据”的前提条件之上的——而虽然当前情况下芯启同样没有说出他的证据,但问题是……
……他把对方的代号说出来了,如果说错了倒没什么,但问题是很悲惨的他没有说错……偏偏“青年”这一次主要的伪装目标还正是他自己的“身份”,这一下无异于把他老底都揭了——那么即便芯启态度初变的时候他茫然的神色扮演得可谓毫无纰漏惟妙惟肖,但就算作为一个“被意外情况吓坏的青年”如果这时候还浪费口舌而非赶紧出门的话……
……再演下去……似乎也没什么必要了。
因此,他干脆站定在门口,也扫光了“慌张”的模样开始微笑——很恐怖的微笑,嘴角咧到了一个明显有别于他脸型的弧度,牙齿露得很多近似猛兽择人而嗜的“微笑”: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芯启摇摇头活动一下久坐僵硬的颈椎:“谁给你‘化的妆’?皮肤质感骨架结构全变了,从原理上最精密的人脸识别系统恐怕都能骗过吧?”
“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不也没回答我吗?”
“要不我们逐一回答吧,你先来,怎么样?”
“好啊,”芯启清清嗓子:“你不知道魔皇开大全图亮视野的吗?开个没有优先性的隐匿进来送的是肉还是菜啊?”
“原来如此,”诳的嘴角咧得更深了:“那我就卖卖队友告诉你谁化的妆好了:‘不知道’,明白了吧,给我化妆的人叫‘不知道’,效果……”
“……你们这么明目张胆地犯傻……也只有弱智才会看不出来吧?”
不知不觉间,九打开后门走出来了——但她上半身几乎是黑的,散发出异常浓郁的油烟味道——诳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神更严肃了点而已;但芯启的脸……却是莫名开始泛红了。
“我说,九啊。”甚至他的语气都有些“害羞”:“如果什么事都发生不了那我们确实是在犯傻没错,但问题是接下来很可能要动手耶;动手前打打心理战不行吗?”
“……也只有正面战场不敢打才会去搞‘心理战’这种不入流的把戏吧?”
九的语气是咄咄逼人的,而芯启……干脆直接掩面低头了;但诳的眼神却开始越来越紧,他发现这好像跟情报说的有些不太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怀疑眼前半身沾满烟灰的女工真的是一个“人”。
但仔细想想,到嘴边的话他还是说出去了:
“别当着单身的面打情骂俏好吗?”
“单身的人看其他男女全都是在‘打情骂俏’好吧?”芯启眉头一皱,再次以不亚于“变脸”的速度换回了原先的淡漠表情。
“所以说,你就在这里安心养老,给娃娃换装?”
“第一,我是在养老没错;但第二,她算是成年人,而且我既没有装癖,也不玩换装……”
“……”九……已经几乎没脸看下去了——但她这回倒没有出言打扰,怎么说,虽然两人的谈话看似好像变“正常”了……虽然此情此景在她看来活像是国际上开战前还给自己找什么理由一样——虽然在普通民众智商逐年降低的现在即便不找理由他们都只会瞎猜看不出什么门道——但其实九看得出来,这两人虽然像在拼话多比比谁更像反派谁先死,但实际上的原因却是:
他们打不起来……或者说,暂时还没找到突破口去“打起来”。
芯启不喜欢伤害占比过高的游戏,那种互相瞬杀的感觉更像是在拼“运气”而非“实力”;他也不喜欢那种太照顾玩家心态的游戏,那种氪金神装互搏互不掉血互打不死的情况再多的技术都没法扭转战局;他真正喜欢的是那种攻守相对平衡、最能体现玩家“技术”的游戏——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在他的世界里,通常意义上来讲的战斗就是这副模样的——如果是单纯的枪火时代或是核武时代,那种打到就废碰到就死的情况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但他的世界里已经不是那样的年代了,在这里枪火有各种质量各种模样的防弹衣去挡,核弹也有极深的地下掩体确保遭到攻击后不至于瞬间失去作战能力——在这种情况下“率先开火”唯一的用处就是暴露自己方位或是引起其他国家的共同敌对,这毕竟是一个士兵和各国领导人智商都正常的年代,那种动不动就“打打打”或是把他们的各种行动目的说得特别简单好像自己都能做的行为基本上已经成为了智障的专利。
……然而芯启不是智障,诳也不是——这里可是芯启的主场,而诳敢只身潜入,说他什么准备都没有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现在的情况相当于和平年代的“冷战性对峙”,九心想如果用芯启的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游戏中两人在明处各种勾引各种“瑟瑟发抖”,然而任何一方都知道对方后面的草丛里绝对蹲着“千军万马”——贸然上如果对面帮手没那么多或是干脆直接杀了对方那都还好,但怕的就是一时间没杀掉再被缠住的话,那可就是自己跳敌人埋伏圈里去了……到时候就算先中招那位重伤只能抱着对方在地上打滚,他后面也会有人更快赶上来抬脚就是给先手那位来个“满头大汉”。
换句话说,这种情况当真的谁先动手谁吃亏,而谁都不想吃亏,但都想对方吃亏,因此他们干脆华丽丽地开始原地嘲讽“勾引”了,虽然屁用没有但若是引得对方先上那自己就绝对大赚——对此九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跟自家老板这样一个在熟睡女孩边上可以坐一晚上、盖一床毯子可以瘫一天的家伙比耐心,找不自在吧……
“行,诳,你行……你个二十次全身整容的脑瘫没听过什么叫做‘受之父母’吧?还是以前实在是太丑了连骨架都不忍直视?”
“不好意思,我只整了三十八次——再者为了任务这种事很稀奇吗?你是脑子穿孔后记忆下降了,还是下降的其实是智商只能用不是秘密的东西来侃我?”
“你……行,你行……我不把你剁碎今晚我不用‘芯启’这个名字!”
……咦?
还没等九反应过来,芯启就直接转身把手伸向了后门……的旁边——那里放着一块展示用的牌匾,里面是一把长且厚实的直刀——这匾本来是要挂在墙上的,但考虑到可能会吓到某些顾客,芯启还是把它放在了门旁的矮柜上,隔着柜台不容易看到的位置——寻常店铺里这些看着像真刀、其实是艺术品的东西是用不了的,而这把虽然看着像艺术品,但九知道这可是把真刀,能用来砍马腿的那种,用来砍人都算是“杀鸡牛刀”……
……但是……这……
“怎么,”诳的表情掩饰得很好,至少面上不容易看出他内心的欣喜:“用乱的词我就不说了;你敢动吗?敢动一下试试?”
“嘿,”芯启咧嘴一笑……至少是气势上拼过去了:
“当然不敢动啦,这么枯燥的剧情哪个观众会‘感动’啊?”
然而他的手却是“一往无前”地像刀柄部分伸过去了——这是在用行动表示“我其实相当敢动”,但这……
“嗤——”
……咦咦咦咦咦咦?!
已经没有让九出口提醒的机会了,或者说,已经没这个必要了——在芯启的手离刀把还有约一尺,也就是他刚为了拉近距离而微转身体、平衡也因此稍失了的时候,这道很突兀的声音就响起了——绝不是人声,人类的嗓子很难发出那种空气撕裂音,可就在她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又响起了——更像是尾音,要拟声的话就像:
“啪叽!”
“……切!”芯启微微低头,看着胸前的大洞和桌面上扇状飞溅的血水:
“真……敢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