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芯启坐进车里的时候,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轻车熟路”地掏出了一个锡纸包装的小号“餐盒”,拧开纯净水的瓶盖往里面倒入少许,便用自配的长签在里面轻轻搅拌了几下。
然后,在他用签子把里面的东西挑出来的时候,那已经变成了一块沾着酸菜的热乎香肠——汀是近乎四分钟之后才回来的,进来前还是带着笑的客套模样,可车门一关上,他的表情就是极为迅速地一僵……
……沉默持续了近四十来秒。
“……你能不能……别吃……那些该死的香肠了!”
“既然‘该死’,你为什么在车里囤了一堆?还是便携加热的包装?”
“但现在是吃香肠的时候吗?”
“我需要休息,以及补充营养,不然人是会死的。”
“那你能不能在休息的时候给我好好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接近废弃的线路都被截断了?”
“真的全被截断了?”
“何止!还**地连上了所有自检线路,让我们检测结果永远正常,就是不知道到底被他们搞成了什么样……”“应接不暇”的语气,芯启想幸亏这车隔音性能好:“我的天哪那都是些……”
“……急什么,”本来芯启打算在汀感慨出来之前就接话的,何奈当时他口中正嚼着香肠:“又不是技术含量多高的工作,知道各线的作用完全不难做到。”
“……但问题是那么多线路……”
“对于我们的对手来讲,‘人力’是最廉价的东西。”
“??你说什么?!”
沉默再临,不过这一回接续的不是争吵——不得不承认,汀的接受能力比芯启所见过的绝大部分人都要强:
“所以说,我们是在跟恐怖分子开战?”
“……某种程度上,你可以这么理解……不,对你来说,那跟‘人数众多的恐怖分子’没有两样。”
“难道有什么差距吗?”
“里面有技术人员,而且搞的不是炸药爆破一类,反而跟你比较像。”
芯启说谎了——但无可奈何,这东西若是实讲,汀恐怕就直接完了。
“……也能理解吧……但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不让我告诉警察?”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把它(线路)修好吗?”
“……防止刺激对方?”
“你能理解这个,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们不能即刻报警?”近乎是“龇牙咧嘴”地,芯启吞掉了盒子里最后一块香肠:“警方需要取证,而万一他们开始大规模检查线路了,对方能不知道?”
“等等,那人力……”
“对方不缺,但也存在‘极限’,亦或者说,他们的活动范围轻微受限……我们还活着,还没被发现,还没引起冲突,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那要不要换个地方再休息?”
“用不着,”将盒子勉强搭在了车窗边缘,芯启左右四顾示意对方看看周遭:“城区偏老,但边缘开阔,擅长偷袭的接近不了擅长围剿的我们可以直接开车跑……相对来讲就这里最安全。”
“……他们没有狙击枪或者火箭弹吗?”
“火箭弹……啊,有,估计有。”
“……那我们……”
“只能选择存活率大的方法囉,”芯启回答得轻描淡写,虽然那让对方有些不寒而栗:“毕竟无论是狭窄地带还是人多的地区,真的冲突起来我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绕那么大段路都要选这里,就是这个原因?”
“不然呢?半个‘市内郊区’,要偏僻不偏僻……”稍微伸了个懒腰,芯启……当真打了个哈欠:“就是对方……最不容易找到,同时也……较为不容易封堵的地方——”
“……但我们依旧有可能死吧?”汀并非没有军事常识。
“是啊。”
“就没有……更安全的地方吗?”
“对方的监视网是静态的,太频繁移动反而更容易被注意到……这是‘最优解’,能将我们死亡的概率减到最小。”
“……‘最小’……不是‘没有’……”
“所以我刚刚就跟你说了你可以走,只是麻烦把车借我一晚上。”眼睛已经近乎闭上了,但芯启的话语发音依旧清晰:“明天,我离开,你回来取车,他们不会来理你,没心思没精力来理你……你就能安然回去了……是你自己想回车里来的,关我什么事?”
“……我不认为照你说的(做)我就能活着回去。”
“对手没你想象的那么强,事实上没有直接利益冲突,他们是不会来主动攻击的。”似乎是觉得车座位不太除服,芯启翻了两下身,实在受不了后便将手伸到了座椅底下:“没有利益冲突还来攻击的人通常都弱到连还击都让人提不起兴趣……所以我就说别拍那么多五流电视剧嘛,除了叫人胆子越来越小越来越不理智外找不到丝毫有点创造性的作用。”
“……你不也不想我退出吗?”
“?”虽然手依旧在找按钮,但芯启还是稍微愣了一下:“何以见得?”
“如果真想我退出,为什么把事情说得这么详细?”汀的语气反而笃定到充满了自信。
“……这哪里详细了?”
真的有点懵,毫无掩饰没有半分虚假——无可奈何,丝毫沾着点边的东西芯启都没讲出来,要说对方认为他说得“详细”……
……这种东西还是永远都理解不了为好。
“再者,我刚刚可是跟对方说了,‘过几天再拿器材来,这段时间那些线就别随便碰了反正不会造成影响’——如果我这么说,却打车回家让‘临时叫来帮忙的人’睡我车里……不觉得反而更容易让人怀疑吗?”
“……突然回家反而会让他们怀疑你知道了那些改造,自己去走走绕一绕顺带把自己的车忘掉反而会扰乱他们的思考,你没法同时……算了,反正你也不了解他们的秉性,再多说估计也理解不了。”
“……有一个办法,会有用。”
“我不可能把所有事情告诉你。”
“用不着,”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的语气,总之芯启脑海里只来得及冒过一句麻烦大了:“只要把我该做什么告诉我就好了,‘长官’。”
“…………‘长官’?”
“告诉我问题所在,却没有直截了当地去对抗,敌人根本不会告诉我问题所在,想害死我的人才会叫我去对抗而非叫我……‘逃’。”嗯,语气越来越流畅,就像自认为自己猜对了一样:“所以,别以为我还会把你当成一个私闯民宅的傻瓜,或者是一个盗窃未遂反诈骗的糊涂罪犯了——要我做什么尽管提,长官,别让我送死就好。”
“……从你的语气我总觉得你似乎不打算善罢甘休了……算了,尊敬你的选择,虽然我奉劝你最好还是先跑为妙。”手指终于摸到了按钮,芯启也终于得以将椅子调后调低,虽然那最终也不是一个特别舒服的姿势,反而更容易让人觉得……就算“半躺”身体也紧绷得跟重开弓弦没两样:“活着才重要,任何叫你用自己命去换取和平什么的都是扯淡,所以有危险我会逃,你也要逃,激烈战斗中谁也救不了谁……但是现在,求求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吧,我快有三天没睡了……”
“还有一个问题,长官。”嗯,若不是听语气很诚恳,芯启摸估着拿起那几个空盒就要往上砸:“你是怎么发现……那些线路的?”
“墙壁是破坏了再粘上去的,虽然很耐心大多数碎片都拼上了,但总……有点‘空隙’……”那语气已经不耐得近乎要杀人了,如果再配合起一只缓慢抬起的、“血肉淋漓”的右手的话:“知道新疤一破再破对伤口影响多么糟糕吗?不想切身实地地试一试……就给我把嘴巴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