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想想,征兆可能是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时机出现的。
当时,芯启正在尝试调配雷管的成分,偷出来的限制化学药品刚好用完,他便开始尝试使用烟火里的高敏感火药——当时他已经分离了稳定剂,正在将灰白的药粉往一个极小极小的“药管”里面倒,本来他是记得具体计量知道自己要倒多少的,然而临倒完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多倒了那么一毫……
……准确来说,比预期高了一毫米不到,就那毫米直径小药管的刻度来讲;但他就是多了那么一点,虽然对实际效用不会有太大影响……只可惜,真正存在问题的就是……
……这并非今日第一次的相关操作……但确实是第一次的“多倒”!
本来,这还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毕竟芯启的其余动作毫无变化,依旧是老老实实手稳且快地将剩余部分组装了好——退一万步来讲这东西“露天”也实在让人放心不下——然后,就如长时间弯腰劳作脊椎压力过大,他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虽然仅仅只是拉拉胳膊伸伸懒腰……
至此,一切都还显得很正常。
“进行到哪一步了?”
“……等下等下——”话虽如此,汀的手却没什么动作——大部分检测操作都是电脑程序自动进行的,而他现在正巧在“等进展”,简称就算做出一副很忙乱的样子乱敲键盘,结果也照样没什么改变得了。
“那可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我换种问法吧,大概还要多久?”
“……幸运的话,两分钟吧。”
“……这么长?”
话,归说着的;步,也归慢慢踱着的,但怎么说“舒缓腿部肌肉”这种事,跟“不能动手”那可得分归两码——芯启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动作,只是拿起了房间里斜靠着墙角的那根金属管扫帚,胳膊一拧将头尾取下来全部扔掉……
“……没办法,”看汀的举动似乎想转过头来,但不知是芯启之前的操作噪音练就了他的适应能力,还是单纯本能般做出一副“让人觉得自己很努力”的模样——他依旧盯着电脑屏幕,只是开始“徒劳无功”地切换着程序页面,也没去确认芯启有没有往这里看:“你总得等它自己跑完,毕竟你不能代它去跑。”
“是吗?”话虽说着,芯启却是拿起一根汀刚刚买来的、充当大型玩具传动轴的细长铁条,目测了一下尺寸便将它塞到了金属管里头:“也就是说,不管你水平有多高,这东西都快不了多少囉?”
“……没有麦子做不成面包。”
约摸着铁条一头与金属管对齐,芯启比划了整整两遍后却发现那结构并不能算最佳;捎带着点无奈的,他最终还是把铁条稍微露出了一点点,然后便捏住那原本是一根扫把的金属管,指尖一用力……
……将之捏扁当场:
“简称,在碰上这种情况的时候,你们的能力高低完全没有用囉?”
“……也可以这样讲。”
“捏扁”并没有贯彻全程,或者说,遭殃的只是半根铁管而已——用堪比糙铁的指头将尖端“磨”得极其锋利,芯启继续“向下处理”:
“没想到,你倒是蛮坦诚的。”
“……什么?”
“我很少见到有人能承认自己的能力不足,客观上。”用柴刀一般的指甲将边缘捏出“W”型以求加固,芯启最终“修剪”到了没被挤扁的地方——简单想了想怎么样会更加坚固,他最终选择了轻轻捏住“牺牲者”的底端,然后将“幸存者”……
……一点一点慢慢慢慢地拧成了“麻花”……
“当然,你这种搞器材的,有了器材能力才体现得出来——虽然在没电脑的情况下比傻子还不如,但幸运的是这种需要用到电脑的情况,我反而需要你的帮忙……”
“……用不着吧?”
“?刚刚的话还给你:‘此话怎讲’?”
老实说,这其实是很糟糕的处理方法——“金属疲劳”决定了通常的金属制品很难在大幅度变形之后依旧保持质量,但怎么说就当前的状况……
……芯启只追求“能用就好”……
“你不用来找我,恐怕也能自己处理吧?”已经不再伪装了,汀也只是在检查着各个进度条而已——不知为何他现在的样子反而让芯启觉得自然了不少:“我不认为一个随手就能制造武器的人,会需要我这种普通人的帮忙……就算没有我,你要调查也不是不可能……”
“我赶时间啊。”
“嗯?”
“我只能出来三天……啊现在是两天……总之,我赶时间啊——”大体外形已经完整了,芯启再一次开始用指甲“打磨”——螺旋处单纯的手指不好搞:“虽然算不上硬性要求,但她不会给我时间,他们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我时间……没有你的帮忙,要绕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实在太麻烦了……”
“……你的上司吗?”
“差不多,至少你可以这么认为。”面不改色心不跳,但对于芯启来讲,他也算不上说了谎:“不过……仔细想想,真的好久没碰上能接话了的人啊……”
“什么?”汀一下子没听懂。
“我说,除开那几个老朋友,真的好久没碰上陌生人能接我的话了……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讲吧,我已经很久没碰上有人能听出我的言外之音了……稍有些不容易啊——”伸手空挥几下,侧挥正挥均有,最终的结果是——确实能用,虽然只能用几下:“当然,你的性格算不上差,虽然我也不太喜欢……但至少,你分得清轻重,也能认清事实……所以,继续工作吧,别被任何东西打扰,哦对了结束时记得大声叫我……”
炸音,是猛然间响起来的;那时候,芯启刚刚走到了汀椅子的正后方,哪怕他的步调一直都非常随性非常自然乃至让人连规律都找不到;而至于那是什么响,直白点就像是利刃刺破硬质物体时会发出的声响——半呆滞着缓缓回头,汀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芯启那险些裂到耳朵根的嘴角……
……以及一把……竖直着插入了那并不算高天花板的……“双刃刀”?
“……别停继续啊!”
那算不得是多么长段的话,但这期间芯启已经挣着手捅了天花板近十下;这还算不上太糟,因为那扎出来的数个棱形开口中,有足足一大半都缓缓流出了血条……